面塑,俗称“捏面人”,就是以小麦粉和糯米粉为主料,加入不同颜色,然后用手或是简单工具,捏制出各种动物或是人物造型的一门古老手艺。就是这么一门名不见经传的小手艺,有人把它做到了极致。她便是天津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王玓。

  与诙谐、豪爽的天津人不同,王玓像个温婉的江南女子,如同她作品中的典雅仕女。

  王玓在少年时期就已经显现出了绘画与手工的天然禀赋。那时的天津年味儿尚浓。每逢春节,奶奶都会用面做出各色乖萌宠物,这让她爱上了面塑。再稍大些,她认识了一个专门在天津做面人的手艺人,从此便迷上了这门手艺。后来,高中毕业的她插队去了河北景县,一待就是六年。每当看到当地妇女做枣花、捏面人时,她的手心都会痒痒。看她眼巴巴的样子,大妈便递给她一团面。没想到她捏出来的白毛女、红色娘子军,个个活灵活现。这时大妈们才发现是自己小瞧了这个城里来的姑娘。

  “文革”结束后,王玓回到天津一家医院工作。工作之余,她又开始用面捏塑自己喜欢的仕女、飞天。在同事们的眼中,她的手可以捏塑各种东西,无所不能,有时单位还会购买她的作品作为赠送外宾的礼物。

  1987年,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运动的发起者冯骥才先生发现了王玓,并建议她在天津艺术博物馆举办一场自己的面塑展。“当时真的很害怕,就担心前来参观的专家说自己的作品幼稚。”至今说起此事,我们依然能感觉到她内心的忐忑。展览效果非常好,她的作品不仅受到来自各方的好评,而且圈粉无数,这进一步增强了王玓做好面塑的决心。

  前几年,王玓退休了,更是一门心思地扎进了面塑创作中。她在带徒的同时,还先后出访了德国、丹麦、瑞典、美国、新加坡、秘鲁、澳大利亚,将中国的面塑艺术带到了世界各地。2001年,她的面塑被“首届中国(天津)民间艺术精品博览会”评为天津民间艺术“新三绝”之一,小手艺终于登上了“大雅之堂”。

  王玓的面塑多是仕女或古装美女。她解释,这一方面与自己的性格以及审美取向有关——她喜欢古代贤淑、柔弱的美女,另一方面也与她从小就喜欢刘继卣的古装连环画及杨柳青传统年画有关。

  王玓说,自己中学时代就是刘先生的“粉丝”,经常一放学就跑到马路拐角的书店,翻看刘先生的连环画,并把本就不多的零花钱都拿来购买她喜欢的连环画。后来书店老板每次进新书,都会特地给她留上一本。

  色彩上,杨柳青年画对她的影响也是显而易见的。杨柳青年画在用色上,绝不是大红大绿,而是在各种纯色的基础上加白。譬如在大红中加白变成粉红,在大绿中加白变成粉绿,在大蓝中加白变成粉蓝,而这种粉嫩粉嫩的色彩,更像是江南的风格。造成这种审美取向的直接原因是,今天我们看到的“天津人”,其实并不是线多年前随明王朝北上,并驻扎在天津一带的安徽人。随着他们的到来,南方的审美也随之传入天津。这种迥异的南方文化在天津发展变化,表现在杨柳青年画上,就是各种粉嫩颜色的使用。你看王玓在表现仕女衣着时所用颜色,或水绿,或水红,无一不反映出南方设色对她的影响。

  其实,敦煌壁画也给王玓的创作带来过不少的灵感。四十多年前,她去看望远在甘肃的姐姐时,拉着姐姐去了趟敦煌。她告诉我,那次旅行大开眼界。飘逸轻盈的飞天,令她如醉如痴,久久不愿离去。在那一刻她就发誓,有朝一日,她一定要把这些大气灵动的艺术形象,通过自己的面塑表现出来。

  面塑本是吃食,传统用料就是糯米粉和小麦粉按一定比例调制而成。地域不同,调制比例亦不同,因而各地面塑的用料会略有差异。随着面塑艺术化进程的加快,材料易腐、色块凝结等问题渐渐显露出来,传统配方已经成为影响面塑艺术发展的一只“拦路虎”。因此,研发新配料,便成了各地面塑艺人们必须要考虑的一个问题。

  王玓最初使用的配方保存时间短,对皮肤也有刺激。后来,经过反复实验,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配方,并一直沿用至今。

  在颜料的选择上,王玓也有自己的想法。在面塑用色上,以广告色代替丙烯颜料是她的改革重点。

  捏仕女,对人物肌肤的质感有着极高的要求。一般来说,人物的脸色是由红、黄、白三种颜色调配而成,颜色太红会像关公,颜色太黄会像病秧子,而颜色太白又会像僵尸。所以,调制出吹弹可破的肌肤质感,便成了王玓追求的下一个目标。

  冯骥才先生曾说:“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他只要来到这个世上,总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点什么。譬如曹雪芹写《红楼梦》,便带来了贾宝玉、薛宝钗、林黛玉、刘姥姥那么一大群人。曹雪芹虽然走了,但这些人还留在这个世上,他们的存在,让我们看懂了许多事情。”

  同样,作为面塑艺术家,王玓来到这个世上,也给我们带来了一大群人,一群绝世无双的仕女,一群冰清玉洁的美人。她们的美丽,她们的恬静,她们的脱俗,已经让我们赏心悦目,让我们能在嘈杂喧嚣的世界中安静下来,这不是已经很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