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光阴流转迅速，尘缘满目，若似弹指。如果不愿意将短短一生草率度过，想细琢细磨咬嚼人生的滋味，在家居生活中种植花草是个不错的方式。每一叶草都美，交互辉映，浑融成片，遂呈清新田园风。我养花草三年，家居绿植不仅给生活注入佳妙自然气息，而且单想那些植物的名字，就已经是琬琰芬芳的享受。
绿萝、吊兰、龙血树、金钻蔓绿绒、金边虎皮兰，听名字就感官苏醒，觉得其生命力瓷实强盛。而真的种植它们，日夜相处，发现果然实至名归，每每看着它们便领略到生命的丰满洋溢。我买的第一种绿植是金钻蔓绿绒，别名翡翠宝石。当时家里装修，空气需要净化，买了五盆，深绿叶片肥厚繁茂，带有光泽，生机蓬勃。有次出差前给它浇完水，一周回来后仍旧枝叶飞扬，不染丝毫沉闷憔悴。龙血树伴随我三年，被我放在客厅屋角，长长的绿叶浆液饱满、极为夺目。它长得健康舒展，还像孩子一样长身高，从我家半门那么高直伸向半墙高，昂扬振奋，近乎对生命力激越的歌唱。金边虎皮兰，叶质厚重，绿得鲜活充盈，尽展襟抱，满满一盆，长期守护于我的窗台上，有种强韧的力量。这些葱茏旺盛的绿植，物如其名，直叫人心情旷达壮阔。
如果说前一类名字像汉赋，那么还有一类绿植的名字宛如六朝小品。比如玉扇、蓝松、虹之玉、霜之朝、宝草、碧玉莲、千代田锦、金城锦、薰衣草，文艺情调浓郁，颇具诗情画意，浪漫优雅。这类绿植我家种得比较多，用小型盆栽，三十余盆，放满四层花架。柔美又神奇的是虹之玉，刚买回家的时候恰值夏天，叶片都是绿色，到了秋季，整株叶片红绿相间，真是如虹如玉，诚叫人想象力飞腾。再说薰衣草，在家里第一次种植它，先买了二十粒薰衣草种子，结果发出五棵芽，当时高兴得，感觉那紫色的薰衣草丛已经在眼前迤逦展开。千代田锦则更浪漫，名字像位东瀛闺秀，形状是莲花座簇生植物，叶子从中间向外辐射，有人还为它作过诗：“碧剑镶珍珠，众士护其珠。剑丛花独立，晶莹亦风趣。”这类文艺名字与绿植本身互相烘托，风致嫣然，不着色而自有华。
芦荟、文竹、银线蕨、迷迭香、豆瓣绿、十二卷、薄荷等，听起来质朴温厚，亲切家常。哪个喜欢绿植的人没养过一盆文竹呢？枝叶纤细轻柔，虽说简单，但足令人心境澄明。芦荟，我家栽种一大盆，好种易活，若碰到手指被划破，折下一片新鲜芦荟叶敷上即可，或者挤出汁来涂抹上，家常的才是贴心的。小巧玲珑的十二卷，我种过两盆，叶瓣短而厚，憨态可喜，透出一种亲切的“草根”趣味。薄荷嫩绿清爽，在厨房做菜时我常摘两片薄荷叶放进去，与芫荽相比，别有一番味道；喝茶时也采一片放入茶杯，分外芳香，可以慢慢体验生命的微细感触。这些带着家常名字的绿植，散发着悠悠的温润韵味。给它们浇水、施肥，需要付出长期持续的关怀和爱，种得好了喜悦绵绵，养谢了黯然神伤，这个过程很缓慢，中间有荣悴乐忧，有悲欢离合，这些都会在心上刻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羁旅人生，幸运得到自然花草相伴。斗室之间，也可“旅行”。且不说以情观物，只以名观物，已足以叫人“心与天游”。那些家居绿植的美丽名字，常想常感怀万端，感慨的是十足的中国味儿。花草乐陶陶，人也乐陶陶。陶渊明讲：“世短意恒多，斯人乐久生。”岁月虽短而我有自己的爱好就不以为短，且以为久得颇开心颇快乐。为爱好投入精力，辛苦也是一种幸福。况且照顾花与照顾小孩非常相似，它们都有独立的精神胚胎，我能做的只是保持平和的心境，细心观察、久久打量、提供水分阳光、欣赏它们长大。 文/潘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