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漫长,乡村山林荒野无人问津处,各类植物自在生长,或绽放或结果,恣肆挥洒生命的活力。

  “造型酷似鹰爪立,形象犹如鸡脚擎。气味幽香芳一树,风情曼妙韵无声。”假鹰爪生在山野林中,以馨香与清风做伴,将每岁的浓墨重彩都点在果实上,无惧造型的奇特,为山林带来一片秀色,一阵清香,生而自成风景。

  植物的命名,总离不开其形态习性。如“银杏”是因其色如银,形似小杏;忍冬,则是植物凌冬不凋,甚至在叶腋还能发出新芽叶;海南人常喝的罗汉果,也是因果实呈圆球状,像罗汉的头,故有此名。

  假鹰爪的命名也是如此。自然界的花朵大多向上绽放,朝着阳光热烈奔放。假鹰爪则十分奇特,开出的花害羞似的,向下而生。

  当春雨唤醒大地,假鹰爪的花苞也小心地从新枝中探出头,离开苞片的保护,自由舒展成外宽内窄的两轮花瓣,倒挂在小枝上,雄蕊多数集中于花心深处,此时,稍长的外瓣保护着中间一圈的内瓣。由于花瓣整体向内弯曲,而边缘却又稍微向外反折,宛如鹰爪。不过,随风舞动时,花瓣又十分灵动,为其增添了几分可爱。

  假鹰爪的独到之处还不止于此。花开时,其颜色始为青翠色,而随着阳光雨露的滋养,花瓣逐渐变成淡黄色,成熟期则更为美丽。

  或许是觉得,仅外形独具一格还不足以彰显其态度,假鹰爪的果子也长得与别的植物大不相同。其果实最初是绿色,接着为黄色,成熟后变为深红色,果序呈念珠状,像一串串糖葫芦,在风中招摇,等待鸟儿将它取食,并将种子播向远方。

  不过,虽然花与果实“招摇”,但在植物堆里,假鹰爪却是一种低调的植物,这就不得不提其枝条了。

  作为番荔枝科直立或攀援状灌木,其枝条柔软披散,长椭圆形的纸质叶片葱郁钝圆。当生长的环境缺乏光照时,假鹰爪会攀附四周树木拓展生长空间,在探寻光的路上,它的枝叶与别的植物交错混杂,掩映在翠绿的枝叶中,稍不注意可能就会与之擦肩而过。

  自然界处处皆是辩证法,植物的花香也不例外。有的花鲜丽而不香,有的花朴素却芬芳,假鹰爪正是其中之一,花质虽轻薄,花味却浓郁芳香。

  《孔子家语在厄》中有云,“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讲的是芝兰生长在深林之中,却不因为无人欣赏而不芳香,赞扬芝兰品质。以此来比较,假鹰爪也算得上是气质高洁之辈。

  享有“世界香花冠军”“天然香水树”等美称的依兰香早已闻名遐迩,但长相和味道与其皆相似的同科植物假鹰爪,却依然“养在深闺人未识”。

  初夏时节,在山林间漫步,山风拂来,肆意生长的清新气味直抵嗅觉,然而举目四顾,却并不见盛开的花朵,唯有飘忽不定的缕缕柑橘清香从鼻尖流过,只消一瞬便拂去炎炎夏日的燥热,山林愈发清幽,平添几分寻幽探秘之趣。

  一树花开,满园皆香,在众多文献资料对假鹰爪花香的描述中,“浓香”“芳香四溢”是高频词,让人忍不住好奇其香气是何等馥郁。不过,因其花香的主要成分为易挥发的芳樟醇和香叶酸甲酯,其真实的花香并非描述中浓郁厚重,而是浓而不烈、清爽怡人,兼具花香和柑橘香调,香气柔和,轻扬透发。

  上海香料研究所的专家们这样评价假鹰爪花的香气,“具有明显的天然醛香,略似楠叶油样,其香气可用”。也正因其特性,假鹰爪的鲜花也成为美妆日化工业和食品工业的常用香料。

  对人类来说,感官嗅觉是开启身体连接自然大门的钥匙。假鹰爪花以返璞归真的气味之美来吸引人们的目光。假鹰爪开花时节,有人会采摘假鹰爪的鲜花,或藏在手绢里,或夹在书信中送给自己心爱的人;或佩戴在胸前、头上,既可作为装饰,又可驱赶蚊蝇。

  “我小的时候就见过这种植物,野生野长,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它的名字。”在海口市园林科学研究所高级园艺师黄青良看来,幼时家附近的假鹰爪花,承载了许多人美好的童年记忆。

  作为在野外分布广泛的乡土植物,假鹰爪清新的花香和奇特的果实,让园林设计师对它青睐有加。相关研究发现,假鹰爪纸质叶片能截留空气中的灰尘,是天然的“吸尘器”,加上花量大、花期长,株形可塑性高等特点,是理想的观赏花卉和庭园绿化苗木,对城市交通污染也有良好的适应性。

  酒饼制作前,要先将新鲜采摘的假鹰爪叶清洗干净,放进石臼中捣烂成泥状,过滤后的汁液倒入米粉中搅拌,随后捏成一个个如汤圆般大小的酒曲丸,均匀裹上老曲粉后就可拿去发酵酿酒。时间的沉淀,让酿制出的米酒有了更加醇厚的滋味,口感香甜绵柔。

  假鹰爪“多才多艺”,除了叶片能发酵酒曲,其茎皮纤维可代麻制绳索,是人造棉和造纸的原材料,制作成的绳子,坚实耐用,且耐腐蚀,十分适合在海边使用;其根叶供药用,具有行气健脾、驱风止痛、消炎利水等功效,对风湿关节炎、跌打肿痛等病症有效果。

  令黄青良觉得惋惜的是,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农村的种植结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传统植物资源得不到有效保护,过去那些年代曾经广泛种植的植物,很多已经逐渐消失。如今,海口周边也越来越少看到假鹰爪的身影。

  “近年来,我们一直尝试在金牛岭公园进行假鹰爪的培育和扩繁。”在黄青良看来,这一行动并不仅仅是保留其种质资源,也为乡土海南保留一份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