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重情义,常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草木看似无情之物。但自古以来却总被当作表达人类精神世界的信物。七夕佳节悄然而 至,如何用植物来表达爱情?不用我们多说,含蓄的老祖先在《诗经》中为今人做了很多示范。那些唯美的诗句,穿越千年,至今读来依然让我们心动不已。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诗经•秦风•蒹葭》
在北方,白露过后,芦苇(蒹)与荻(葭)便迎来了风华正茂的好时候。朔风吹过,一丛丛修长的叶片间抽出轻盈曼妙的花束如鸟羽一般在风中摇曳。由此,蒹葭引发了无数文人墨客抒写情思,成为中国文化长河中最能激发浪漫情感的植物。以至于词学大家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也说:《诗·蒹葭》一篇,最得风人深致。
古时的秦地,男人们多耿直敦厚不善表达,更喜欢用行动而不是言辞。所以他们对于心中那个所想所念,更多是把“她”留在了水中央,羞涩地远远观望……
芦苇(左)与荻(右)虽然同属禾本科,却不同属。二者在生境和形态上相似, 但也有明显的区别(图片来源:笔者摄;寻路路摄)
数千年过去了,诗中的“伊人”究竟是谁,是否真有其人,早已无法考证。但“秋水伊人”已成为中国人对于心爱佳人的共识,而蒹葭也成了浪漫爱情的象征。
摽(biāo)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dài)其吉兮。——《诗经·召南·摽有梅》
这首诗以树上残存的梅果数量为时间线,来写少女对于爱情的渴求。树上梅子的掉落,就如同少女青春的流逝,引人感慨,期待早遇良人。全诗字数不多,语言也不华丽,却将少女春心萌动、渴望爱情的真实情感刻画得细腻、生动、传神。
作为一种本土常见植物,梅被先民食用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在取食果实以满足物质需求的同时,古人也开始从梅花的自然美中找寻精神的慰藉。南朝诗人陆凯的名句“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说明当时的梅花已超越上古时仅仅表达爱情的意象,成为传递友情、亲情的美好象征。
而李清照更是高明,“见有人来,袜划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出自《点绛唇》)借着把玩手中的青梅,让那情窦初开时既害羞又好奇的少女情怀瞬间跃然纸上。
时至今日,梅花已经繁育出了近 400 余个品种,成为春季最受人喜欢的观赏植物之一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诗经•周南• 桃夭》是一首上古先民庆贺新婚、祝福新人的诗。虽然只有寥寥数十字,却借桃的花、果和叶的反复咏唱,描绘出姑娘出嫁,美颜盛装的美好景象。尤其“灼灼”二字,更是借桃花将少女明艳动人的形象跃然纸上。自此,桃花便成了“开千古辞赋咏美人之祖”。
观赏桃的不同花型:单瓣型(A)、梅花型(B)、菊花型(C)、月季型(D)、牡丹型(E)和铃型(F)
自《桃夭》始,至唐宋盛,美丽的桃花成为无数文人笔下赞美歌颂的对象。出于对大自然的热爱,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描述了与世隔绝、景色宜人、质朴自然的世外桃源,桃花源自此便成为令人神往的福地。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诗人不止爱景,更爱美人。因为《桃夭》, 桃花成为美人的意象,并进而演化成了文人眼中爱人佳丽的化身。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唐 崔护《题都城南庄》)。一般景色,却是两样心情。诗人踏春遇艳却爱而不得,个中心情与滋味,怕是只有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才最能体会。而这首诗也因此成为借桃花喻美人的千古名篇。
椒聊之实,蕃衍盈升。彼其之子,硕大无朋。椒聊且,远条且!……(《诗经·唐风·椒聊》)花椒是中国的本土物种,最早的文字记录见于《诗经》。
虽然名为“花”椒,但它的花并不起眼。每到农历 3-4 月份,花椒树带刺的枝梢上便长出黄绿色聚伞状的小花序。待到秋天,就会布满一粒粒红色或紫红色的小果子。而这果实累累、满树红绿的景象, 便成了爱情最好的象征。
彼时生产力十分落后,人是最重要的劳动力,所以繁衍后代被视为最重要、最神圣的使命。因此,人类便有意识地对自然界中生育力强的物种寄予虔诚的原始崇拜。“椒聊之实,蕃衍盈升”就是在借夸赞花椒果实的繁茂来讴歌女性,以表达对子孙繁衍、人丁兴旺的向往。
而“视尔如荍(qiáo ),贻我握椒。”(见《诗经·陈风·东门之枌》)则描写了当时青年男女幽会,互赠礼物的情景。男子送爱人一捧锦葵花,女子则回赠意中人一束新鲜的花椒。柔情似水的少女, 不光愿意忍受刺疼去摘花椒,还心甘情愿地以身相许要为你生一堆孩子……纵然时光过了千年,怕再也没有比这更真切地爱的回报了。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诗经·卫风·木瓜》。这首诗是写青年男女互赠礼物的情歌。
《礼记》云:“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中国是礼仪之邦,女性往往喜欢用象征性的物件来寄寓情谊,少女虽然热情活泼,却也不失端庄,将手中刚采到的木瓜不经意间投于中意的情郎,用含蓄的方式表达热烈的爱情。小伙子也许早就爱上了姑娘, 不仅回馈美玉以作回应,还唯恐心意不能尽显,再补充一句:这不只是礼尚往来,这是我愿与你天长地久的承诺!
一首简单到极致的短诗,将两情相悦的美好与海誓山盟的壮烈描写得淋漓尽致,透过平淡无奇的文字,千百年来无数男女被它描绘的场景打动,也痴痴地向往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木瓜与琼琚。
这里要强调一点,《诗经》中所投的木瓜是蔷薇科植物贴梗海棠的果实,而非我们今天在超市常吃的番木瓜。而番木瓜,从名字即可看出是个外来物种,属于番木瓜科。
尽管果实外形相似,都可食用。但如今木瓜主要作为药用,而番木瓜则当作水果上了大众的餐桌。所以,奉劝那些跃跃欲试的追爱少年们,表达爱意时千万选对了果子,莫要贻笑大方了。
贴梗海棠也被称为木瓜海棠,除了果实食药兼备,因花期长、花色艳丽, 也是广受欢迎的景观树种
洧(wěi)之外,洵吁(xū)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诗经·郑风·溱洧》一首叙事诗,看似日常对话,却将热烈、纯情、直白的情话,从心口溢出。这简明的诗,让人想到甜美永恒的爱情,让人想到古时上巳节的盛况,而这芍药也顺理成章地成了男女相爱的最好见证。
芍药同样也是中国的本土物种,属毛茛科的多年生草本花卉。芍药花容美好,花型妩媚,虽不及牡丹那样雍容华贵,但其轻柔娇妍、嫣然动人的姿态,尽显东方女性之柔美。再加上其花色多样,气味清香,使得此花兼具色、香、形、韵之美,故而有了“花仙”“花相” 的美誉。
芍药作为国人的爱情之花,自先秦始,至魏晋兴,到了唐宋时期更是被文人赋予了精神气质,大词人秦观于《春日》中言:“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诗人们赋予芍药花多情、独立、脱俗的人格气质,更使得它成为男士们赠与心中“伊人”的最佳信物。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唐 王维《相思》。王维的这首诗堪称千古绝唱,它让红豆在民间成为爱情的象征。自此,男女青年相爱时,便常以红豆为信物互赠,寄托相思之情。
正如元代词人徐再思所说: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折桂令•春情》)相思,怕是每一个经历过爱情的人都刻骨铭心的体验。然而,在唐代之前,古人寄寓相思的植物并非红豆,而是一些其貌不扬的蒿草。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诗经·王风·采葛》。
葛,也称为葛藤,是豆科的一种常见藤本植物,其根茎可食,而纤维可以用来编制麻绳。
《采葛》里的“艾”,指的是艾蒿。艾蒿没有妖娆的形体和芳菲的花,但在古时,这不起眼的艾蒿,却是治病救人的良药。恰是这日日劳作、时时见到的寻常之物,最能勾起我们对心中牵挂之人的思念。也许,采摘它的人,便是想用它来治愈这世间最难治的相思病吧。
世间的爱情故事,总逃不出三个主题:相逢的欣喜、阔别的相思、永聚的怅然。《采葛》虽只写了阔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却惊起后世多少诉不尽的相思。正是这个“秋”字,构成了整首诗爱与思念的支点。至于相逢与永聚,就留给后世的读者们,去思、去念, 去哀、去伤,去欣、去喜……
从刀耕火种的蛮荒一路走来,人类与草木在千百年间建立了深厚的情感,也借它们的智慧激发了自身无尽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植物被诗歌赋予了人类的灵性与情感,成为我们获取美好爱情的甜蜜助攻。
感谢陕西省西安植物园寻路路老师和谭季钊老师为撰写本文提供的大量珍贵照片和宝贵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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