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瘦削的万克胜,有着充沛、饱满的精神状态。讲起自己的创作,平常少言的他变得滔滔不绝。很多画家都是这个状态,所有的表达都在画面之上。2024年8月4日在北极熊画廊开幕的个展“静谧之域”,这是这位傣族艺术家在北京的首个个展,韩雅俐担任策展人。三个系列的新作是这位不断成长的80后艺术家,最新艺术思考的展现。
恰如展览题目“静谧之域”所言,万克胜的新作静谧中不乏绚烂的光芒,自省中孕育着积极的情感。生于1988年,按照历史的轨迹来看,这一代艺术家应该在坦途中度过,但万克胜的成长经历是曲折的。这种曲折磨练了他在狭缝中生长的意志,就像他家乡丰富且多样的植物那样,坚韧地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
万克胜出生于云南省普洱市澜沧县,这是一个多民族混居的地方,以拉祜族居多,他的父亲是汉族,母亲是傣族。县城距离西双版纳3小时左右车程,有山有水,巨大的榕树枝叶繁茂,将一条条气根延伸向大地,他的童年在摸鱼、游泳、掏鸟蛋中度过。这种记忆最终成为作品中的元素,画面中常见的树木和山无疑是童年记忆的投射。
人生中第一个转折出现在小学,也直接影响了他的艺术创作。从还未记事到初中三年级,万克胜的父亲因患病连续三次入院。对他来说,父亲的形象是模糊的。病情好转的父亲回到家里,会买几块大大泡泡糖,锁在抽屉里,隔几天拿出来一块来给他。这是印象最深的事。父亲最后一次回到家,在疾病折磨和药物的作用下,只能通过轮椅来行动,不久就过世了。
“家”的意象反复出现在万克胜的作品中,在《失乐园-No.5》中,蓝色的冰面上矗立着一双巨人的脚,橘黄色的皮肤看起来如同炽热的火。两脚中间守护着一座小小的木头房间,方形的罩子保护着它,弦月如钩,繁星满天。色彩和比例上强烈的对比,反映了成年的万克胜对家庭生活的美好期待,一种因年幼而无力保护的遗憾。
而在《失乐园-No.10》中,前景是相对较为现实主义的:两棵粗壮的树木成为画面中戏剧的“幕布”,细看旁边两棵被砍断的树,竟然变得透明起来,它们是痛苦的标记。从中景开始,白色的树木一直向远方延伸,一座欧式的尖顶住宅被彩虹环绕。这些建筑都是普通的,带有一丝中产气息,似乎代表着万克胜对幸福家庭的无意识——小富即安。然而,就是这种算不上奢侈的愿望,对他来说也显得遥不可及。
少年时期还处于懵懂中的亲情,被另外一种更为强烈的情感冲击着。父亲长期患病,给万克胜带来的不仅是贫困和失孤,还有同学们的霸凌。学习成绩上的优异,依然堵不住同学们的冷嘲热讽,内心也变得更加孤僻。他习惯性地将自己封闭起来,走路时低头耸肩、双臂下垂,时常朝着建筑拐角的突起行走。这种情况直到高中才暂时得以缓解,万克胜对《艺术栗子》说:“感觉自己终于被外界接纳了。”
这样的记忆与情绪,成为万克胜画面中的典型氛围。《失乐园-No.3》可以看成他的一幅双重自画像。整幅画面呈灰色,面对观众的艺术家沉浸在紧张不安之中,那时他正为婚姻、家庭、未来等问题焦虑。空中飘浮的泡泡,象征着生命和幻想的脆弱性。
艺术家背对我们的身影,似乎正在望向过去,或者试图逃离现实。艺术家的头顶上,阴云正在集结,而那个异次元般打开的空间,成为我们窥见其内心创伤的窗口。那些被拦腰砍断的树木,意味着生命中不可阻抗的伤害,截面上的年轮是扩散开的痛苦的涟漪。逃避也只能是坠入虚无,在面对与逃离之间,万克胜选择了前者,绘画就是他的救赎。
《White night-No.2》是万克胜画风转变时期的一幅具有代表性意义的作品,整幅画面看起来气氛较为统一,用一种写实的色彩和手法表现了夜晚的氛围。不过,那些戏剧性的角色消失了,代之以一个成熟男性的背影。
无论这个角色是谁,他都有着万克胜自我的投射。整幅画中最不协调的要数前景顶天立地的树丛了,它们被描绘成了白色的剪影。在这之后,这种悖论般的形象一再出现,比如黑色的月亮。这种剪影般的处理手法,如同无法用物质填补的空洞,唤起了无以填充的失落感。
成长期缺位的父亲,却是万克胜的美术“启蒙老师”。父亲生前是一名教师,教语文和美术,家里有很多美术资料,读书和画画成为万克胜治疗抑郁的“良药”。一有时间就临摹画册里的作品,徜徉在想象的虚拟世界中令他倍感放松。有时母亲会默默坐在他身旁,陪着他画完,再幸福地把作品贴在墙上。万克胜书桌前的墙壁上,贴满了奖状和绘画。
考大学成为万克胜的第二个转折。成绩优异的姐姐为了他而中途辍学,他带着全家人的期望拼命学习、创作、研究,尝试寻找自己的绘画风格。在这期间,万克胜第一次明确了自己的方向,要成为艺术家。
这样的念头,与师范院校的教学宗旨是相悖的。在师范类学院里,学生的理想不应该是成为一名艺术家,而是应该好好练习绘画技术,为以后的教学打下基础。但是,万克胜只想做艺术家,这是他明确且坚定的信念。
云南,这片被誉为“植物王国”的土地,数不尽的珍稀植物顽强地生长着。乐观、顽强的品质像自由蔓延的植物一样,生长在万克胜的基因里。想要成长的欲望一旦发芽,就会开始无尽生长。
万克胜在学校里不仅接受了系统学习,同时尝试了各种各样的绘画技法:油画、坦培拉、版画、国画、水彩……技法融合在他之后的创作中也展现得淋漓尽致。比如,他将坦培拉乳液与油画颜料调和成半溶解的媒介剂,再用国画的手法表现山石和植物,巧妙地展现了山岩的纹理、草木的葳蕤。
这些技法随着艺术家的成长一道变得成熟起来。在《White night-No.10》中,万克胜用油画笔刷表现出类似于国画“披麻皴”的效果,展现山的厚重感和沧桑感;湖水如碧玉,几乎是平涂上去的,跟山形成恰到好处的对比;天空使用了“留白”的手法,接近于墨色的树丛令人联想起水墨画。这幅作品具有古代诗歌般的意境,原本的闲适情思却因为水中莫名出现的空洞,令人感到不安。
除了技术上的实践,教育心理学的课程帮助万克胜打开了心结: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创伤和问题,意识到解决的方式不是像高中时代那样获得他人的认同,而是独立地正视它、克服它。随着绘画技法和自我认知的双重成熟,他的创作出现质的飞跃,并逐渐开始有了自己的语言。
第三次转折随着毕业忽然而至。偶然到深圳,便爱上了这座城市。一线城市的繁华,固然吸引了他,但更为重要的是这个城市有与家乡相似的环境——广袤的山林和广阔的湖水。毕业两年后,2013年元宵节当天,他孤身一人来到深圳,一边在美术辅导班教学,一边做自己的创作。
为了创作,万克胜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时间,除了听音乐、看电影和读书——这些都是他创作的源泉。早期作品中独特的六边形绘画具有浓郁的哥特式风格:深色的背景,通常是树林和阴云密布的天空;象征性的形象,包括马、乌鸦、犀牛、乐手、天使、小丑、哲学家、旅人等;浪漫主义的情节,有一点戏剧性和夸张。他沉浸在绘画打造的世界中,尽管画面的氛围隐隐地指向创伤,却有些经验过度审美化的倾向。
万克胜喜欢在夜晚工作,这有点令人吃惊。因为白天的光线更为充足,视力更佳。也许,只有夜晚降临,不需要与人接洽和应酬,更令他感到自在吧。于是自然而然地产生了《White night》系列绘画,构成作品的基本元素非常简单:天空、大地、山川、湖水、树木和人。构图中湖面所占的比重都比较大,万克胜特别描绘了湖面上的涟漪。
画中水的流动性是非常引人注目的,除此之外,一切都处于静止之中,静谧得有一丝可怕。水是镜子,不仅倒映着这个世界,也映射出艺术家的心境。水是无声的,它将我们静静地包围,分享我们的悲伤。痛苦在涟漪中慢慢扩散,随着流水被带到天边。仿佛整个世界都分担着这份孤独,进而让这生命无法承受的重负渐渐释然了。
尽管《White night-No.3》的题目指明描绘的是夜间风景,可是天空看起来就像白天,而月亮成了黑色。艺术家如此解释:“我是个矛盾的人。”可是,真的只是矛盾这么简单吗?虽然身处暗夜,这明晰的视觉不是清醒者所特有的吗?黑和白的倒转,不是内心有着强大的力量和自我修复的愿望,又如何能发生呢?
与之前的作品相比,万克胜在艺术上明显更成熟了:省略了外部的符号与象征,回归内心,直接面对自己的情感波澜,所以,它们具有一种简洁、单纯和治愈的力量。
2023年,万克胜的女儿出生了,新生命的诞生令他既欣喜又惶恐。现在,他的创作进入到全新的阶段,他决心为女儿创造一个美丽的新世界,两个新的系列也在这期间产生。《告别春天》系列象征着新生、活力与绽放,《失乐园》系列则是传达乡愁。
《告别春天-No.1》描绘的是花丛中的一位白衣女子,她双目微闭,似乎正在感受春天的气息。甘霖从天空降下,植物如烟花般绽放,万科胜用细腻而精致的笔触描绘出形态、颜色各异的不知名花朵,仿佛一种释放,一种纪念。
新作《失乐园-No.7》中,明媚的阳光和粉红色的晚霞驱散了蓝紫色的愁云,主人公吹响了悠扬的旋律,旅人还在寻找故土。此时的旅程不是面向过去的,而是迎向未来的,这也是万克胜新的旅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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