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紫韵茶路——恒福陶坊紫砂研讨会”在广州举行,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紫砂界既懂光货又擅花货的“双枪老太” 汪寅仙应邀出席了研讨会。作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汪寅仙向本报记者畅述了其五十多年的从艺历程、所思所得,并对紫砂市场的怪现状疾声“开炮”。
汪寅仙,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中国民间文化杰出传承人及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她从艺五十多年,共设计创作300多件(套)紫砂作品,种类包括壶、茶具、咖啡具、酒具、花盆、瓶和文房四宝等,多次获得国家级大奖,并曾在二十多个国家及地区办展,作品为国内外多家知名博物馆所收藏。工作之余,她总结、撰写紫砂方面的文章20多篇,1997年出版《汪寅仙紫砂作品集》。
1943年出生于宜兴丁蜀镇的汪寅仙,少年时期就有机会接触紫砂艺术。那年,她读小学五年级,当地举办紫砂展,各式各样的器皿陈列在学校的操场上,一下课,汪寅仙就跑去看,看得入迷了,便想:长大了如果能当一名紫砂艺人,那该多好。
不曾料,她与梦想就一步之遥。第二年,宜兴紫砂工艺厂大批招收学徒,在八个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大的汪寅仙一获知消息,马上就去报考。简单的考试后,汪寅仙正式成为宜兴紫砂工艺厂30名学徒中的一个,开始师从老艺人吴云根,学习光货制作。一年多以后,1958年4月份,紫砂厂又招收了一百名学徒,吴云根被叫去带新学徒,汪寅仙便跟着蒋蓉学艺。3个月后,紫砂厂进一步大规模扩容,招了一千多名学徒。这时,从艺不到两年的汪寅仙直接被升级为小老师,一下子有四十多人跟着她学习。但到9月份,学校开学了,老师们发现太多学生中学未毕业就流向了紫砂厂,就大力动员大家回校读书,汪寅仙这才恢复了学徒身份。此时,蒋蓉身边的座位已经满员,汪寅仙又坐到了裴石民身边。就这样,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汪寅仙得以师从多位紫砂老艺人学习,吸收各大家之所长。两个多月后,朱可心又选中了她,将她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学习花货创作。早在跟随吴云根学艺期间,汪寅仙就喜欢于业余时间贴点花片,吴云根看到了,便将她领到花货大师朱可心身边,让他为汪寅仙“开小灶”。因此,朱可心对汪寅仙的天分和勤勉早已看在眼里,记在心头。“那时候,我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学徒几乎不给自己放一天假。每个周日,我们总偷偷跑去练习,门窗关着,就拔掉插销,爬窗子进去干活,做的时候用围裙遮住窗户,干到天黑,再从窗户爬出来。”
这期间,汪寅仙跟着师傅到南京博物院参观,看到了馆藏的国家一级文物——明末清初的“圣思桃杯”。后来,朱可心负责这件藏品的仿制工作,汪寅仙又得以打下手。在朱可心身边,她不仅学到了花货的技艺手法,更学到了师傅的敬业精神。“仿制桃杯花了朱老师四个月时间,我看着他夜以继日地攻克难关,心中满怀敬佩。桃杯就小汤碗那么大,半桃形,上面聚集着桃干、桃叶、大小不等的几个桃子、一枝怒放的桃花,仿如一幅立体的工笔画,不仅形象栩栩如生,布局也很合理,工艺高超。要仿制得干净利索、光洁挺拔,很有难度,因为泥料在手上特别容易干,干了就无法油光润滑,所以在处理上要讲究速度和准确性。”通过这件桃杯,汪寅仙在紫砂的制作工艺、细节处理上大有长进,积累下深厚的经验,实现了技艺上的第一次飞跃。后来,汪寅仙自己陆续仿制过“圣思桃杯”,上世纪60年代,她的桃杯就走出国门被送到莫斯科展览。
1975年,中央工艺美院在丁山“省陶瓷研究会”里开门办学,汪寅仙和其他五个同事被选派去进修了近一年,学习各种艺术造型,从此懂得了何谓好的造型,又该如何将理性的思考融入到感性的创作中。很快,她将桃杯的制作理念和手法灵活运用,延伸出很多桃子形状的茶壶,由此打开了自己的创新之门。上世纪90年代初,她所创作的“桃圣壶”被中国工艺美术馆珍宝馆收藏,列为国家一级藏品;她的“五代同堂壶”则在香港拍出了三十多万元,在当时可谓“天价”。
在花货的题材上,无论松、竹、梅、柏还是瓜果,汪寅仙都有所发展,创作出自己的代表作。为了创作,汪寅仙走进园林景观,也走进田间地头,带着一双发现的眼睛不断地去看、去学。“做花货就是要把自然美浓缩到作品中去,将各种花卉植物活泼泼的精气神做出来。”汪寅仙说。
做光货,汪寅仙追求的则是线条的流畅和样式上的“以简写繁”, 她说她很享受造型过程中带来的乐趣。她的作品“神鸟”,犹如一只鸟儿迎风展翅高飞,壶嘴是鸟头,壶盖像被吹卷了的羽毛,简单到极致,也美到极致;1987年,她又忽然想到要将自己所生所长的江南水乡融入到创作中,于是设计了一套独钓寒江雪的“渔翁”作品,壶身造型减省到只是一个渔翁的帽子,壶嘴则像渔翁手里的钓竿,水一流出来,就有如丝纶甩入河中,动态毕现,还搭配了两个鱼形的小杯子,整套作品看起来,就是一幅绝妙的紫砂画。“紫砂泥料的表现力太强了,只要你能想得到,就能做得到。所以,紫砂艺人最关键的是要掌握好泥性,让紫砂成品充分展现风度和内涵。”
在花货和光货创作上的鲜明个性,使得汪寅仙的作品很早就获得世界性认可,成为东西方文化交流的一条美丽纽带。1993年,香港一位知名人士专门订下了汪寅仙六件套作品,赠送给世界六座知名博物馆收藏;美国一位老太太,也曾买下两件汪寅仙的作品,赠送给大都会博物馆收藏;还有人说,在大英博物馆里也看到过她的作品……
广州日报:我们知道,紫砂泥是紫砂壶的基础元素。现在泥料价格年年上涨,有说是因为存储量少。在您看来,是这样吗?
汪寅仙:泥料的储存量还是很大的,只是现在政府为了做好保护工作,很多矿泥不让开采,或者有限度地允许开采,导致市面上泥料比较紧张。但我们在开办作坊前就清楚地意识到,泥料是我们的粮食,要积极“备荒”。当然,现在如果碰到好的泥料,我们也会花重金买下。好的泥料无论加工、挑选都是挺难的,所以,如果一把壶价格很便宜,多数情况下都不会是好料做的。
广州日报:紫砂泥料大体分红泥、紫泥、本山绿泥三大类,较为单调,所以为了丰富作品的色彩,艺人常常将几种泥料混合在一起使用,您如何评价这种做法?
汪寅仙:国画有各种基本色,可以调配着使用,泥料也是这样。不管红泥、紫泥还是本山绿泥,只要是正宗的紫砂泥料,无论怎样配比,都不会影响烧制的质量和实用效果。我所用的泥料,都是自己调制和加工的,全手工练泥每块泥料起码要锤炼60遍以上。
汪寅仙:刚上手的生泥料很疏松,要把泥炼得很熟、很结实,看上去油光发亮,才可以用来做壶。在做壶的时候,泥条的硬、软也要掌握好:太软了,就会粘在桌子上,打身筒时不容易挺括;太硬了,身筒又会显得呆板,没有珠圆玉润的感觉,也无法成器,这些都要经过长期的手感训练。
汪寅仙:紫砂泥料如果采用“灌浆”成型,必须在原料中掺入其他东西,否则无法成功。因为紫砂的泥料与其他泥料不同:一般的泥料加入电解质就能增加流动性,但是紫砂泥加入电解质后不但无法增加流动性,反而胀干了,又不能加过多的水稀释,否则轻的泥浮上来,重的泥沉下去。还有,如果加水,紫砂泥收缩率会变大,入窑烧制也容易变形或开裂。现在凡是所谓的灌浆紫砂产品,泥料一定是有所改变的,这样的产品也就不属于真正意义的紫砂器了。
广州日报:现在很多人“控诉”紫砂市场混乱,甚至认为倒退了十五年,您觉得是这样吗?
汪寅仙:在当前的经济环境下,紫砂市场以次充好、以假乱真的情况,确实存在。不要说紫砂行业,现在就是人民币都有人敢造假,药品也有人敢造假,所以这是个社会风气的问题。但对于从业者本身而言,我以为还是要坚守职业道德,追求长远的利益,而不要只顾短期经济效益。紫砂爱好者也要树立正确的收藏理念,提高自己的素养和眼力。
广州日报:在紫砂市场的混乱中,“代工壶”问题也特别为人们所诟病,您如何看这种现象?
汪寅仙:对这种行为我很痛恨。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今天我们已经进入信息社会,一切短期行为早晚都会穿帮。有的艺人帮别人“代工”了,过后他可能会说,我的水准如何如何,谁谁谁的茶壶就是我帮着做的,就算他一时不讲,也未必永远不讲。另外,一位紫砂艺人一年能做多少件东西是可以推想的,有的人作品量太大了,收藏者就要打个问号了。像我的子女做的东西,现在常有人说颇有我的风貌,想让我再加工一下,盖上我的印章。但我坚决拒绝了,因为下一辈人必须闯出自己的路,如果为了利益把下一辈人给“卖”了,他们以后如何立足呢?我们不能一口气将子孙后代的“饭”吃完。
汪寅仙: 创作一件作品,有的要几个月,有的可能两三周,具体要看壶的大小和复杂程度。现在我事务性工作比较多,年纪也日长,来拜访的人又一拨接一拨,所以一年做不了几把壶。这一辈子我都觉得自己是时间上的穷人。今年比较开心的是,到现在我已经做了三把新壶了。
以前,香港有四大家经营紫砂的名店,看到我出了新作,一般都要来订货,我也会照顾一下,给每家都做一些。我也挺苦恼的,每次拒绝他们都让他们挺失落。但没办法,我喜欢多搞创新,不喜欢老是重复自己。
广州日报:您的壶供不应求是不争事实,所以不少冒牌货在紫砂市场中流动。对此,您作何感想?
汪寅仙:目前市面上仿造我作品样式的壶很多,伪作也很多。只要将有我款识的作品拿过来,我一眼就能分辨出来是否出自我手。我的作品,特别是代表性作品,从来都不愿意商品化,在量上控制得很严格。
汪寅仙:我的两个膝盖都有骨质增生,2002年差点瘫痪了,那段时间一站起来就有如钉子在扎,这就是从事紫砂制作落下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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