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涌大草原”“昂平高原”……你会把这样的词语和地方与香港联系起来吗?感觉是不是很“不香港”呀。我曾看到港中旅朋友发的一组青青草原的图片,问哪里,答在新界的深涌。这个答案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再一了解,香港不仅有“大草原”,还有“高原”。我开始怀疑自己对香港作为滨海城市的认知会不会太过狭隘?抑或香港朋友对“草原”“高原”理解有美丽的偏差?

  然后开始做功课。香港有专门介绍hiking的网站,前往目的地的乘车/船线路,hiking长度、每段用时多久、难度,沿途补给、退出点,防蚊防晒、饮用食水准备等等,一一道来。深涌是一处不算热门的小众之地。从字面理解,“深涌”即为深深凹下去的海湾。香港河海交错,叫做“涌”(chong)的地名很多,印证了她山海纵横相连,布满河流之湾、海洋之湾的沧桑史话,一座岛屿集中了山与海的秀朗仁智气质。在市区都有不少以“涌”命名的街道,比如跑马地的黄泥涌道。

  从港岛坐车奔往新界,约半小时就从繁华市区到了郊野。本想先到企岭下村走路过去深涌,转车时路过泥涌,泥涌有“天空之镜”浪漫比喻。为了这个好听的称呼,灵机一动就下车了。所谓“天空之镜”是一片滩涂,海水潮涨潮落冲出一片沙滩,潮去留下一汪浅浅的水映照天空。那天是周日,有不少大人带着小孩在滩涂上挖蛤蜊小蟹。若拍“天空之镜”需要站在泥滩上,并且在日出或日落时分最好,我显然没有思想准备,就站在灯塔栈道上远远看着,吹吹海风,也蛮好。

  待友赶来会合,冒着八月的大太阳穿村沿山路往深涌,走了一个小时。一路村景自不必说,感慨:我等若是本地人,宁可不住市区也要住这里。交通不成问题,天天观田园海景,睡到自然醒。进入山路后,小径一边傍海一边依山,林木苍苍,小溪潺潺,顿感清凉幽静。榕树澳村海边布满渔排,可以在渔排上享用鱼鲜──那必是另一种怡然。路过深涌码头,有指示牌显示前行就到了传说中的“大草原”。一刻钟后,前方豁然开朗──

  山谷中,一片平坦原野。这方平原,长满了半人高的草,青绿葱葱,虽不至于一望无际,但视线从左到右且是滑行了一会儿,草丛中田埂、水洼、野花、飞鸟、蒲棒……气质与别处乡野大不一样,颇有深山藏古隐世之风。当然早从功课中了解其前身是拟开发的高尔夫球场,因环保人士反对而叫停。就眼前所见,还真像我们所知草原的样子,就差牛群羊群了。说是“草原”,似不为过,只不过袖珍了点,至于说“大草原”,见仁见智啦。

  这里只有一家士多店,提供简单餐食,也有洗手间。有几棵椰子树,我们笑这椰子树让“草原”之说有点穿帮。在这里露营或许是不错的体验(当然要留意有没有政府许可)。踏草漫行至山脚处,有几爿屋舍,是废弃的学校和农家。课桌还在,树木从教室中长出,伸到屋顶门窗外,风声树声仿佛声声人声。有趣的是,树木长在山上,它就是普普通通的树,一旦与人类留下的空旷产生关联,它就成了讲故事者,似乎它知道许多你不知道的事,藏了许多你不知道的秘密。几间废弃旧屋舍使得这片难得的美丽草原充满神秘感故事感。人们往往承受得了行山之苦,却承受不了自己凭空的想像。我们自己吓自己,紧张了一下下。回到“草原”,夕阳投来,草尖纤纤,柔和而宁静。到码头乘街渡至马料水转地铁返程。

  昂平位于新界东北部马鞍山,海拔约四百米,是香港少有的“高山草原”。台湾作家刘克襄在其《四分之三的香港》书中感慨“马鞍山山列就会如常以大山大景的磅礴阵仗迎接我。”自马鞍山郊野公园过家乐径往郊游径方向步行约四十分钟,从树木森森的黄泥小径出来,眼前一大高坡一原低草,坡平草浅。站在高处,四面景物尽收眼底──北部大金钟山平地而起,东望可眺整个西贡海,依稀可辨西贡市区、白沙湾避风港、万宜水库、桥咀洲……如大画长卷几涂几抹几点,天青云展,芒草叠峦,帆影如在画中,层次分明。昂平高原是滑翔胜地和露营地,天空伞花朵朵,草地上帐幕蓬蓬;偶见一两棵树,那就是“天边有一棵大树”,伞花帐篷孤树,都成了点缀。我们开心地跑跳,同时还得小心散步的牛儿。这样的“高原”,好在不会有高原反应。后来又与小伙伴从昂平“高原”攀大金钟往西贡,山陡坡滑,颇为辛苦,风景仍好。

  翻出那时照片──我和闺密并肩坐在草地,远眺大海。现在看来,这个香港海上“高原”依然是一部大片儿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