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军功章、优秀士兵证章相比,含金量大打折扣,也不可像军功章、优秀士兵证章那样,可以一大红直戴下去。大红花基本上属于瞬间的彰显。从时间长度上说,兵们得一朵大红花,几乎和受到一次口头表扬差不多。

  大红花所蕴含的价值可大可小,没有一个统一明确的度量。大到荣誉称号,小到在连队会操中获得第一名,兵们都可以戴上大红花。连队组织阶段性军事会操,兵们摸爬滚打,硝烟四起。尘埃落定之后,各个单项和全能的名次各有其主,训练尖子闪亮登场。连队会召开军人大会,以简浩而隆重的仪式为这些兵们戴上大红花。仪式结束,大红花就可能从兵翻身上摘下来。这也许是兵们与大红花最短的约会。

  兵们在上级举行的各类比武、比赛中取得佳绩,或立功受奖参加庆功大会少有奖品、证书,也少不了大红花。在成百上千双眼睛射出的火辣辣的目光和成百上千双手发出的雷鸣潮涌般的掌声中,兵们走上主席台行军礼,首长和兵们握手后亲自为其戴上大红花。这是兵们与大红花最兴奋的相遇。

  当兵们载誉回到连队时,战友们早在营门口等候。这一刻,锣鼓喧天,掌声动地,战友们夹道欢迎域着大红花的兵进入了幸福的海洋。大红花给了兵们心情狂欢的时刻。

  一朵大红花能使兵们一下子成为营区的公众人物,战友们眼中的明星。一个兵戴上大红花,他就是营区的焦点,吸引着所有人的眼球。身穿绿军装,胸前戴朵大红花,色彩的鲜明对比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在大红花的映衬下,兵们的脸膛红彤彤的,心情也是火红一片。

  奖章、证书,可以长久地保存,可以时时取出来欣赏、品味一番,可以向他人展示。而大红花却非如此。回到班里,大红花就从兵们胸前进到抽屉,如同凋谢的花朵。一些连队干脆把大红花当作光荣的道具,平时存于队部,需要用时再拿出来给兵们戴上一时半会儿,之后再存到队部。大红花只是惊艳一时、风光一瞬,兵们很少把大红花像奖章、证书那样珍藏。有条件的连队,会拍下兵们戴大红花的照片张贴在连队橱窗,延长了大红花在连队露脸的时间。当然,只是有期限的延长而已。

  大红花是物质的,给予兵们的却是纯粹的精神奖励。当兵们戴上大红花时,感受的是精神上的喜悦。大红花离兵们而去后,那份喜悦会走入兵们的记忆里,沉进兵们的生命里。日后,兵们因对大红花的回味而生出的激情和美好,不亚于对奖章、证书等实物的抚摸和凝视。

  近几年,营区里出现了书有“军事大比武第一名”、“优秀士兵”等字样的绶带。这样的绶带斜披在兵们身上,既是一朵有字的大红花,又是放大了的奖章或证书。然而,多数营区还是一如既往地让大红花出场。即使那些使用绶带的营区,也常常让大红花与绶带同时为兵们增光添彩。兵们不可能都有比武称雄、立功受奖的机会,然而只要是兵,至少都有两次戴大红花的机会。

  应征入伍的青年临行前,地方政府都要为他们开欢送会。穿着一身新军装的新兵,此时人人胸前有一朵大红花。他们在大红花的陪伴下与亲朋好友挥手告别,踏上当兵岁月的征程。退役老兵离队时,大红花见证了他们与营区的告别。新兵入伍和老兵退役,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身上的军装都没有军种符号,都有锣鼓相送,都是泪洒而别……都有大红花。

  外在相似,并不等于内心的相同。入伍与退役,让兵们的情感体验走向了两极。有人说,一个兵在当兵期间,戴着大红花走出营门只会有一次,不是退役,就是上军校。退役与上军校,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之路。同样的大红花映衬出同样青春的脸庞,兵们以不一样的心情走出营门,走上不一样的但都是新的人生之路。

  北乔,作家、文学评论家,曾在武警部队服役25年。出版长篇小说《当兵》、作品集《天下兵们》等11部著作,曾获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奖等多种全军及全国奖项。现供职于中国作家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