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我们对于社会地位的渴望,和我们现有的社会地位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第一个方法,是要从哲学的层面上理解焦虑的本质到底是什么。用哲学分析帮助大家重拾自信,还是要相信哲学是有用的。

  我们已经前面已经提到为什么人要维持尊严,为什么人会焦虑。原因就是你的现状和你的目标之间有巨大的差距,这就会让你觉得焦虑。这是个很粗浅的分析,不够深入,我们要分析得更深入一点。

  达尔文提出了物种进化的理论,但当时有英国皇家学会学者向他提出了一个反驳的论证。按照当时一般人的观点,地球的寿命才一亿年。如果地球的寿命才一亿年,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可能为物种进化提供足够的时间。

  达尔文非常紧张,这好像是个硬伤。那么达尔文怎么解决问题呢?我们俩决斗去?达尔文是科学家,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他就让自己的一个儿子专门去研究地质学。

  这个儿子做出的研究成果比较接近我们的常识了,就是一亿年严重地低估了地球的寿命。结果就使得达尔文的理论站得住脚了。

  你看,哲学的二分法能够让理性代替刀枪,来帮助我们解决各种各样的争端。而且有了理性的帮助,你的自尊也可以得到维护。

  因为当别人提出一个观点来攻击你的时候,你会想,从理性的层面来讲,你的攻击也是有问题的。我再想一个办法,把我的理论打磨得更加圆融。你的理论圆融了,你的自尊心也就得到了维护,你就不会决斗,你的焦虑感也得到了缓解。

  有人说了,通过哲学家的方法来克服这种焦虑,这个方法好像过于高大上了。有没有更加适合普罗大众的方法呢?这个作者也提到了一种方法,就是所谓的波西米亚治疗法。

  这种治疗法实际上是在西方年轻人当中流行的一种大众艺术。特点就是,通过攻击主流审美价值的方式,来摆脱主流价值带给你的束缚。不是说所有的主流价值都要摆脱,但是有些主流价值的确给大家很多的经济负担。

  美国就有一个大文豪叫梭罗,他写过一本书叫《瓦尔登湖》,就给出了一种波西米亚式的生活方式。

  这个梭罗建了一个湖边的小屋,用的都是最简单的材料,但房子质量还不错。他是怎么省钱的?木板一共花了八点零三美元,用的都是废弃棚屋的木板。屋顶的木板和壁板一共只花了四美元。玻璃用的是二手的,花了二点四三美元。砖头全部用旧的,一千块旧砖头花了四美元。一共花了二十八美元一角两分,就把一个湖边的漂亮小木屋造出来了。

  波西米亚生活方式的一个基本特点,就是要避开一切花钱的地方,但仍然维持基本的艺术品位和生活品位。

  波西米亚艺术不错,但是它有一个问题,就是好像有点小众,有点反主流。是不是主流的艺术形式不能带给我们慰藉,让我们克服身份的焦虑感呢?答案是否定的。

  除了现实主义小说能够颠倒歧视链,帮助大家缓解身份的焦虑,绘画也能起到这样的作用。

  著名画家夏尔丹在一七四六年画了一幅很有意思的画,画的名字叫《病人的膳食》,就是病人吃了什么。

  这幅画上画的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站在一个非常简陋的房子里面,非常耐心地为旁边的一位病人剥鸡蛋。这是普通人生活中非常普通的一刻。

  画里没有出现任何豪华的食物,也没有体现非常复杂的绘画技巧,但是却有某种感动人心的力量。它体现了普通人在日常困难中是如何相互帮助的。

  在夏尔丹画这幅画以前,典型的绘画都是描绘富丽堂皇的景象,很多人认为对于普通人的普通膳食的描绘不具有艺术价值。

  但是夏尔丹之后,这种观点得到了颠覆。原来这样的绘画能够成为高大上的东西,这足以证明我们普通人是很了不起的。那么,由身份焦虑所带来的不快之感也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得到治愈了。

  除了绘画,再讲一下悲剧。悲剧和前面提到的现实主义题材的作品有一点小小的不同。悲剧可以是现实主义的,也可以是浪漫主义的,但它的要点不在于它是不是现实主义的,而在于它最后的结果必须是悲,也就主人公要倒霉,要失败。

  最典型的就是《哈姆雷特》。哈姆雷特要为父报仇,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失去了自己的生命。悲剧的一个最大的特点是,把聚焦的光束照到失败者身上。它把所有的失败者变成了舞台的主角。

  这会给大家一个怎样的暗示?还是那句话,得到版面的人是得到尊重的。你把悲剧的主角放到了版面的头条,这就意味着他们得到了尊重。由此我们也就明白了,如果在生活中也遭遇到了失败,那也是值得尊重的。

  正因为主人公身上有一些缺点,我们会认同主人公。在这样的情况下,你看到别人失败也好,看到自己失败也罢,你会产生更大的焦虑吗?不会。你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原谅的。

  很多人可能还会举手抗议说,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看悲剧,有些朋友喜欢看喜剧。喜剧也可以,也能够帮助大家克服身份的焦虑。

  那么喜剧通过怎样的方法来克服对于身份的焦虑呢?它们是把光照到焦虑本身,让焦虑本身变成讽刺的对象,你就会觉得没那么焦虑。

  当某种焦虑成为讽刺的对象,你会觉得它很可笑。既然它很可笑,你会为一件可笑的事情感到焦虑吗?不会。

  这本书引用了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这个文献里面所提到的很重要的一个观点。

  意识形态这个词,实际上可以翻译成一个更加普通的词,就是一个社会所接受的最主流的价值观。比如举个例子,你生活在一个金钱至上的时代,所有的人都觉得一个没有钱的人就是不成功的,你虽然不这么觉得,但是大家都这么觉得,就把你逼死到一条路上。

  但马克思在讲意识形态理论的时候提出了一个很深刻的观点。意识形态并不是老百姓自动接受,而是被动地接受的。是谁向你传播这种观点呢?就是在一个社会中,占有统治阶级地位的人。

  马克思让你明白了统治阶级是怎么玩套路的,你就可以跳出这个套路。跳出这个套路,你就不会受到这个套路所带来的身份焦虑的煎熬了。

  想想死亡这件事,也不是完全脱离文本来讲的。在这里,作者就让大家去回顾一个很重要的文本,也是个文学作品,就是托尔斯泰的一个中篇小说,叫《伊万·伊里奇之死》。

  这篇小说讲的是俄国沙皇时期的一个很不起眼的公务员伊里奇。伊里奇是一个非常无聊的人,没有任何朋友,没有什么高大上的追求。他所有的社会交往就是巴结他的上司,希望能够在官僚系统中得到更多的晋升机会。

  所以他始终生活在身份的焦虑当中。你看隔壁办公室的尼古拉耶维奇·诺斯林维奇怎么就升为副部长了呢?他和我在大学里面不是一级的吗?我好焦虑。

  伊里奇最后得了病,他最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只有几周的时间可以活在这个世界上了。这对他来说是个重大的改变。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辈子都在浪费光阴,都在为这些虚名虚利而浪费自己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

  他从来没有考虑做一回自己:“我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生命,有自己的爱好。”他从来不考虑这个问题。

  但是他现在快死了,这让他突然想到了一点:“世界上有很多公务员像我这样生活着,但好像从来没有生活过。因为当他们死掉以后,没有人会记得他们。”这让他感到非常担忧和恐惧。

  伊里奇最后还是死了,他死了以后,办公室的同事们肯定要来看他,毕竟是同僚一场。但是所有的人都感到非常勉强。

  伊里奇死了,今天下午要到他家里去一次,不得不去了,他总归也是个科长。谁想去?有人想:“下午还有约会,我还要和某某伯爵大人一起打山鸡,那才是大事。没办法,只能参加葬礼了。”

  所以大家一脸不情愿,但是进了房门以后,还是一脸肃穆的样子,做出一副很悼念伊里奇的样子。大家都在做戏,都是“套中人”。

  这是托尔斯泰引发大家思考的问题:我和伊里奇有什么两样?他现在死了,哪天我死了,我的同事也会带着这样的想法来。这人怎么今天死了呢?他死得好不是时候,我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一个约会。

  由此人们可以反观自己的生活,我的生活是不是像伊里奇一样无聊?我是不是一天到晚也生活在身份的焦虑所制造的套子里面?我是不是应该按照自己的愿望来活一回?

  八种克服焦虑的方法,大家可以混着用,也可以一条条试着用。相信有了这些方法以后,我们就有更强的信心来面对人生道路上的各种艰难险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