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历史上有名的鱼米之乡如今以花闻名:中国第一个花卉类驰名商标“斗南花卉”在这里诞生,中国第一套鲜花等级标准从这里起步。被称为“亚洲花市”的斗南花卉交易市场里,每秒交易1.56万枝鲜切花,牵动着中国乃至亚洲鲜切花市场。

  从斗南村出发的鲜花,让无数人的沉闷生活变得充满诗意。和这些花朵一起盛开的,还有斗南村人的生活。

  在斗南村,花农奋斗的起点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此前,他们的地里只种蔬菜和粮食。改革开放的大幕拉开后,已有上百万人在斗南花卉产业里谋生。

  1987年,24岁的斗南村村民华明升从自己的责任田里留出一分地,试种剑兰。这些用90元从云南省林木种苗站买来的剑兰种球开花后,卖了160多元。华明升尝到甜头,年底再接再厉,借钱盖起了大棚,继续种剑兰。

  那是华明升的邻居王秀华第一次看到这种花,“当时觉得真好看”。她也学华明升,借钱买种苗,腾出自家1/3的菜地种下剑兰。“当时真是冒着风险来种花,家里有孩子要照顾,公公婆婆也有顾虑。”王秀华回忆说,自己像伺候小动物一样,精心伺候这些新生命。

  这些闯入农田菜地的“新物种”,自此在这片日照充足、土壤湿度适宜的土地上生根、发芽、开花。试种剑兰成功后,王秀华又在田里种下康乃馨、玫瑰、满天星……

  第一批试水鲜花市场的人取得成功后,效仿者蜂拥而上。1990年,斗南村95%的农户都把自家菜地改成了花田;到2003年,鲜花盛开成为斗南村的“丰收”景象。当年,斗南村花卉种植面积超过3万亩,产量达14.51亿枝。

  “赚了多少钱不好说,反正我在2005年盖了6层新房,没借钱。”是否借钱成为王秀华和同代花农衡量积蓄多少的指标之一。在她印象中,当时,很多乡亲靠种花赚到第一桶金,“谁家的地多,种的花就多,盖的新房就更漂亮”。

  30多年过去,57岁的华明升仍没离开花。他还会在家里插花,向外行科普球根花卉与宿根花卉的区别,“种花不需要天赋,需要热爱与勤劳,如果不喜欢这行,只为了赚钱,那不会做太好”。

  他让儿子加入自己的农场,“只有我们的小孩才能被称作‘花二代’”。他的儿子从小看花长大,如今,把农场里的小盆栽、空气凤梨等花卉销往全国各地。

  斗南第一代花农大多已告别种花,但他们关于花的记忆依旧鲜活。已经“准备迎接退休生活”的王秀华笑着回忆起过去奋斗的日子,“苦是真的苦,但赚钱就是这样,要勤劳才会有钱挣。”

  实际上,在斗南初代花农转型的改革开放时期,勤劳致富的故事时时刻刻在发生。特有的时代氛围与开放的政策环境里,一束束花开出了花农的致富希望,也连起了人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用华明升的话来说,生意最好做的时候,“花就是大家的生活必需品”。

  云南玉溪的李德敏赶上过卖花生意好的时候。“只要你抢在别的摊主前面,率先喊出高价,就有批发商来买。”

  20多年前,李德敏刚到斗南花卉市场卖花时,“这个地方就是个没有名字的市场,摊主多了,就把原来的斗南村菜市场占下,挤走了原来卖菜的人”。

  从1995年扩建为12亩的花市,到2015年占地面积286亩的“花花世界”新市场投入运营,李德敏见证了斗南花卉市场的不断扩容与转型。如今,这里已拥有11栋主体建筑,从单一的花卉交易市场发展为“花卉+农业创意+文化创意+旅游创意”融合发展的国际花卉产业园区,入驻各类花商2000余家。

  花市在升级,老花商面临的竞争也在加大。20多年来,李德敏经历过“一扎满天星卖40元”的好光景,也体会过“自以为手握新品种,但其实市场都在卖”的失落。在人头攒动的“花花市场”主场馆里,他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即便卖了这么多年花,“还是会摸不清规律,每次交易都像在赌运气,有的花突然就火了”。

  仍操持着农场花卉生意的华明升记得,品种的变化既来自昆明植物所研究员等科研人员的引种,又有进驻斗南花卉交易市场花商的推荐。

  目前,斗南花卉市场每天上市鲜花有117个大类1600多个品种,已成为我国最大的专类花卉批发市场。20多年来,交易量、交易额、现金流、交易人次均居全国之首。2018年,69.87亿枝鲜切花经斗南花卉市场销往全国,占全国70%的市场份额。

  “市场里花商最多的时候,每一排都是满的。”每晚8点守在摊位的李德敏发现,竞争慢慢催生出了对花卉品种、品质的高标准,“这些年,一些1元一枝的花也慢慢要求品相、色泽,以前能便宜卖出的花现在根本卖不出”。

  曾向昆明植物所研究员请教花卉种植技术的华明升也看到了买花人品位和要求的变化。“以前种花的、买花的对花卉的质量标准都不太认识,要求也没有那么高,但现在用花的人品位高了,质量等级标准也出来了。”

  如今,在斗南花卉市场的拍卖区,玫瑰、康乃馨、非洲菊、百合洋等云南花卉主打品种的产品,都是按ABCD不同等级摆放在待拍区的货架上,这得益于斗南花卉市场2000年首次引入的国际花卉标准关键指标与理念,其对标荷兰花卉拍卖协会标准(VBN),最终形成关于鲜切花产品登记分类分级的中国标准体系。

  在昆明国际花卉拍卖交易中心,花店老板郑军每年至少有300天准时坐在拍卖大厅里,在与其他近千名花商的竞争中,以平均0.001秒的手速,拍下符合心理价位的鲜花,“不过节的时候,每天开一场,从下午3点开始,结束时间不等。过节的线年,斗南花卉电子交易中心启动运行,注册为会员的郑军获得了当时306个交易席位中的一个,依循“荷兰降价式”拍卖方式参与拍卖。到2017年12月,面向2万余名花卉供货商和3100个花商的,已是两个拍卖大厅、9易大钟、900个交易席位。2018年,这里的交易总额达12亿元,成为亚洲第一、世界第二大花卉拍卖交易中心。

  拍卖大厅里,每天300万-350万枝的花卉交易量在郑军眼前刷新。在这里,郑军能拍下市面上买不到的品种来补充货源。8月18日,熬过新冠肺炎疫情影响的郑军,共拍下总价1.5万元的红玫瑰,“七夕一过,60元一枝的红玫瑰就会掉到四五元一枝”。

  5年来,这个已在云南昆明安家的湖北人,见证了买花人的收货地逐渐从浙江、江苏等,扩散到海南、陕西、内蒙古等地,花卉的销量也从日均五六百扎增长到三四千扎。

  “消费水平在提高,消费观念也在改变,鲜花消费已经成了很多场景的标配。”在鲜花走进更多家庭的今天,郑军想继续在“花花世界”奋斗,让花卖得更远,自己的日子也过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