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陈麦志是离职休息到乌鲁木齐市的时候。那时他任新市区政协副主席,曾到附近的新疆军区第四干休所拜访老干部,为他们出的文史资料征集回忆录。他也来到我家向我约稿,我说我没啥写头,所里老首长很多,哪一位都有写不完的战斗故事,你应该请他们来写。他说:“那就请您把老顾问樊树德的事迹代劳一下吧?”我慨然允诺,因为我们同住一院,朝夕相见,我也想了解他的光辉历史。经过两次交谈,看了他的照片等纪念实物,我写出了一篇《胡志明主席为我授过奖---樊树德援越抗美纪实》的文章,先登上了陈麦志等操办的《闪光的足迹》一书,以后又收入我写的《仰止集》中。由此,我们熟悉起来,多次参加过他组织的“新疆文化艺术研究会”的活动,逐步了解了他那不平凡的经历,现写出来,以示表彰。
陈麦志甘粛陇东宁县人,1939年出生于一个农民家庭。从小放牛劳动,曾上过一段夜校,自己学了点文化知识。1955年,由于他劳动吃苦带头,还能搞点文娱活动,被接收为共青团员。1957年他还担任了高级农业社团委副书记,参加过宁县团员代表大会。
1958年,陈麦志不顾父亲阻拦,毅然报名参加解放军,成为光荣的骑兵第一师的一名战士。当新兵到达甘南拉布楞寺地区时,陈麦志病倒了。他住了十几天卫生队,当肺炎得到好转时便要求出院,因为部队来剿匪,他要早参加训练。当大胡子队长问他到那个连时,他说我只记得接兵领导叫赵子灵。于是赵副团长派人把他接回去,分配到四连五班当战士。当时他身体还不好,但每天坚持苦练军事技术,理论课也受表扬,实弹射击还打了优秀。
1959年3月,拉萨发生武装叛乱,集团逃住印度。青海玉树一带,有的县长也跟着造反了。骑一师奉命进剿,历经艰苦行军,到达班玛县城。四个团分别围剿,在5000米以上高原,遭受风雪严寒袭击,人无粮,飞机空投;马无料,餓得啃干草,历经多次战斗,于7月间打垮了7000人的两大股叛匪,并发动政治攻势,争取裹协群众大部分投降。为此,不仅受到上级表扬,毛主席曾在骑一师《班玛地区政治争取简报》上批示:“此件好,应发各部队照办”。
大股敌人消灭后,小股残匪钻进高山密林和我军打游击,骑一师也采取小分队战术,“划区清剿”残匪。陈麦志随四连多次参加追击战斗,爬雪山,涉冰河,曾在左毛沟中,忍饥挨饿,吃过草根树皮。一次他保护到大渡河中背水的战士时,发现岸边有个岩洞,好像有人进去过。他持枪爬上去一看,里面藏有粮食、酥油等物。赶回来报告连长,又带战士们去那个山洞中背粮,把那些青稞炒熟了,每人分了半面袋。大家有吃的了,非常高兴,穷追匪徒到左毛沟口。敌人砍倒大松树阻断山路,连队就在大树枝上搭帐篷,睡在厚厚的松针上很舒服。清晨发现敌情,紧急上马追击,虽然没打住敌人,但匪徒中的一匹马转头向我军跑来。四连打死马上的匪徒一看,原来那马屁股上有五角星,是去年遭叛匪伏击我军一个排后,被抢去的我军战马。马也有情回旧部队,战士们受到很大鼓舞。又一次,部队在九可沟包围匪股并获得胜利后,陈麦志发现两个敌人顺山沟潜逃。他大喊一声:“哪里跑!”猛追下去,不幸摔跤,腿被碰破流血。但他不顾伤痛,边追边开枪,终于迫使两个匪徒交枪投降,并和赶上去的班长蒋生杰把俘虏押回来。
当大批匪徒被歼,广大藏族群众回家放牧时,仍有残匪到处潜藏,我军化整为零,分班排、小组搜索。陈麦志尖兵组在向九可沟一片山林中前进时,因为雾大4人走散了。当他发现山坡上冒起一缕青烟时,便摸上去一看,原来是一座用石头垒的两层小楼。他端着枪从石门进去什么也看不清。过了一会才看到有一根一尺宽的独木阶梯搭上二楼。他屏声吸气,爬了上去,只见两个哨兵正在窗口张望,他冲上前去大喝一声:“不许动,缴枪不杀!”立即镇住了那两个匪徒,当他们看到陈麦志黑洞洞的枪口,便举抢投降。楼内匪徒以为是被大军包围,也未反抗便一个个举起双手,走下楼来。正当陈麦志发愁怎样押走这20多个叛匪和他们的家属时,尖兵组的战友赶到了,组长姬志华拍着陈麦志的肩头说:“你胆子真大,没开一枪,竟抓了这么多俘虏。”大家高兴地收缴了一些、长刀,押回了这批叛乱分子。此事一时传遍部队,层层上报到西北军区,战斗文工团还编为歌剧在部队中演出。后来,兰州军区正式授予陈麦志“孤胆英雄”的荣誉称号,并被编入《西北平叛英雄传》,广为传颂。
陈麦志的这段剿匪战斗故事,2006年我又听他讲过一次。那是甘肃电视台记者薛立丹来找我,要拍《他在陇上走过》的电视片时,我不仅推荐先拍了陆克杰、樊树德等老同志,同时也采访了我和陈麦志。这些短片在甘粛电视台播出,受到了广大群众好评。当他们讲了自己战斗故事后,也讲了进军新疆后的情况,有关陈麦志的事迹也值得宣扬。
1962年,新疆发生“伊塔事件”,边境局势紧张。一声令下,骑兵第一师人马乘火车进军新疆。他们在乌鲁木齐受到各族人民热烈欢迎,以后便移驻乌苏各地守卫祖国边疆。第二团进驻塔城前线,四连到达托里。此时的陈麦志已任侦察排长,在团参谋长焦宝祥带领下,他率侦察兵骑马,或步行跑遍了防区边防线。他们顶风冒雪,忍受饥寒,冻红了脸,磨破了脚,为了捍卫祖国边防,不叫一声苦,甘心作奉献。不仅很快完成了侦察任务,而且练出了一身侦察兵本领和擒拿格斗的过硬军事技术,曾为新疆军区首长进行过表演,受到了好评。
1967年春,陈麦志被任命为特务连连长。他带着工兵排上2237米高的山头上,为已经改编为陆军第八师修战备观察所。山高路陡,人畜难上去,他们首先修路,硬是在岩石上用钢钎砸,放炮崩,打出了一条小道。上千吨水泥、钢材、沙石、砖头和水,都是靠战士们背上去的。陈麦志带头劳动,鼓舞士气,展开競赛,号召立功。战士们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终于建成了一座可鸟瞰乌苏、奎屯、独山子全境的“2237观察所”,为搞好战场建设,落实战备工作做出贡献。当时,新疆军区郭鹏副司令员曾到这里视察,被大家扶持上了山顶,向战士们深情慰问。以后,军区召开施工总结授奖大会,为这个排命名为敢打敢拼的“硬骨头排”,并给他们记了三等功。这个工兵排以后又参加过抗美援越战争,战士提升为干部的不少,其中有以后任南疆军区副司令员的曹存正、副参谋长高克强等。
在中,陈麦志奉调到乌鲁木齐执行“三支两军”任务,先后在自治区电影公司、电影机械厂、工农兵印刷厂和“东风机械厂”当军代表。他宣传党的政策,正确对待两派群众,制止武斗,促进团结,保护了一些老干部,为恢复工厂生产作了不少工作。他还被推选为600人的“东风机械厂”革委会主任,曾到北京参加过二机部召开的会议。
1970年,陈麦志“支左”回来,即任二十二团三营副营长。他带八连参加了当年冬季野营大拉练,在零下30多度的严寒中,负重行军6天1夜,走戈壁,涉冰河,在雪地中睡觉,在风雪中野炊,还要进行战术演习,实弹射击,摸索了在严寒条件下部队走、打、吃、住、藏的经验,培养了指战员敢打、敢拼的优良战斗作风。他们的野营拉练情况被《八一电影制片厂》记者拍摄下来,新闻电影一经放映,新疆八师部队和参加拉练的八连全军闻名。毛主席在看了有关总结报告后,亲自批示:“这样训练好!”由此,全军各部队纷纷效仿,掀起了结合当地实际情况的,从严、从难、从实战的野营拉练训练热潮。
1971年,陈麦志又率八连一个排,协助新疆测绘大队进入天山深处,为修建“独库公路”,要勘测出一条好走的路线来。他们从独山子出发,进入毛柳沟,一天转移一个地方,穿过奎屯河,爬过将军庙,直上雪山峡谷。有时遇上悬崖峭壁,或巨石阻挡时,身为领队的陈副营长总是走在前面。他曾腰缠长绳,绑在巨石上,望着山顶上的积雪,听着悬崖下洪水轰鸣,贴身走过绝壁,而且为后面人员整修道路,挖出脚窝,保证测绘队和扛着物资的战士们安全通过。当他们翻越天山,进入巴音布鲁克大草原时,才与从南面进入天山的四师测绘队会师,从而完成了这项艰巨任务。两年后,当四师、八师部队南北对进,修筑这条高山战备公路时,陈麦志已任第一营营长,又率领部队参加了艰苦卓绝的筑路劳动。为此,不少战士牺牲在那跨方、雪崩和高山特发病之中,《天山深处的大兵》电影,就真实地反映了那段难忘的历史。
1976年,陈麦志被选送新疆军区步校学习时,有幸到罗布泊核试验地区,看到了我国又一颗氢弹爆炸,并毫不犹豫地乘车穿过爆炸地区,戴着防护面具参加了军事演习。他看到了爆炸的威力和地下工事完好,更激发了他的爱国热情,提高了他的军政素质。
1978年,新疆组建东疆军区,他被调到守备一师三团任副团长。当时部队新建,开始住在阜康天池公社几间空仓库中,无训练场地。他们不等不靠,自已动手修缮房屋,制做营具,安排好生活。同时,开辟训练场,投入紧张军事训练,包括打坦克训练,受到师首长好评。东疆军区还在他们一营召开过现场会,号召各团向一团学习,艰苦奋斗,自己动手,抓好部队建设,深化军事训练,做好未来反侵略战争准备。
1979年9月,陈麦志突然接到命令,让他到南山师指挥所接受任务。原来是寒冬将至,在那里施工的第七连可能完不成任务。他到后,贺有科副参谋长说:“调你来,就是让你抓好这个连,保证按期完成这项工程任务。”陈副团长明白重任在肩,他又发挥严密组织,吃苦带头的老作风,调整了领导班子,让指导员抓好伙食,提出大干3个月,完成施工任务的口号。干部以身作则,战士情绪高涨;技术员张志坚在攻坚战中,曾12天没睡一个囫囵觉;陈麦志副团长则一直守在工地,3个月没回一次家。就这样,他们战胜重重困难,终于按时完成施工任务。陈麦志被评为精神文明先进个人,受到乌鲁木齐军区的表彰。
1983年,陈麦志被任命为吉木萨县预备役团团长兼县人民武装部副部长。1985年又调奇台县任人武部长,在民兵工作岗位上又大干了一番。在吉木萨,他见泉子街人畜一起吃水不卫生,便建议县上拨款,发动民兵劳动,建起了一座“军民共建鱼水塔”,很受各族群众欢迎。在奇台,他很抓民兵组训工作,参加地方建设事业,也获得显著成绩,受到军内外一致好评。直到1986年部队大整编,裁军100万,他响应党的号召,主动申请转业,离开了战斗30年的军营,踏上地方工作新的征程。
1987年,陈麦志被新疆自治区分配到乌鲁木齐市,市里把他分配到水磨沟温泉疗养院当书记。他去那里一看,只有几栋旧房子和一个医生,两个按摩师,原来是个科级单位。不少同志为他抱不平,让他找领导,分个好点的工作。但陈麦志为人正直,忠诚无私,他不走后门,泰然接受了新工作。他说一个员,到哪里都可以为人民服务。
水磨沟温泉一带,自古就是乌鲁木齐的旅游休闲胜地。陈麦志去后就建议市上重视开发,他动员20多个职工,首先栽树修路,以温泉洗浴招揽游客。很快引起自治区书记栗寿山和市委领导的注意,成立了开发温泉领导小组,批准11万多平米坡地搞建设。同时成立筹备处,主要由陈麦志负责联络各方筹资、建设。果然,苦战三年,水磨沟温泉疗养院面貌大变。植树达4.7万平方米,绿树花草处处宜人,道路桥梁修茸一新,亭台坐椅到处可见,又新建起疗养院大楼,增添了大量医疗设备,还招商引资,在雪莲山建成高尔夫球场,广汇公司也办了游泳池和丰泽园旅游点。从此,大量游客涌入,疗养院也提升为县级单位,并授予“精神文明建设先进单位”和“花园式单位”,受到社会各界人士好评,《乌鲁木齐晚报》还发稿宣传。陈麦志任党委书记,因为发展形势很好,很多人还要求到那里工作。
1993年的重阳节,陈麦志根据“花儿王”李富和“西部歌王”王洛宾的提议,在温泉举办了一次纪念毛主席诞生100周年的活动,邀请新疆著名文化艺术界人士参加,以文会友,联络感情。同时请记者参加,为温泉疗养区进行宣传,扩大影响。这个老人节办得很好,除陈麦志和几位学者发言外,以“温泉小舞蹈”开始,作家王桥、谢凯即兴呤诗。李富写词,王洛宾当场谱曲,并高声唱起来。90岁的著名演员阿布都古力又激情地吹起唢呐,演唱了赞颂毛主席的民歌。其余画家当场作画,书法家泼墨挥毫,提词留念,极尽欢乐热烈气氛。
会后聚餐时,大家余兴未尽,难分难舍,提出这样的文化活动应常举行。醖釀建立一个常设机构,并推选陈麦志为筹备组长,借用温泉优美平台,为推动新疆文化艺术工作出点力。军营铁汉陈麦志,现在要迈向艺术殿堂,他犹豫过。但王洛宾鼓励他牵头,为文艺界办好事。并为他题词“万事如一”,还加盖了印章。大家的信赖鼓起了他的勇气,在干好本职工作的同时,他跑腿联络了一年,终于经过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民政厅注册,成立了“新疆文化艺术研究会”。并经筹备大会选举,王洛宾任会长,李富、白应东、王桥、陈麦志为副会长,并由陈麦志主持日常工作。此时,陈麦志已调任新市区政协副主席,有人说他不务正业。他说:“我虽不会写,不会画,但为艺术家们做点实际工作,也算人民政协尽一点义务吧!”因此,他仍为“文研会”不懈努力,成为一名社会活动家,多年来做了许多有意义的工作。
王洛宾在世时,他曾为筹建艺术馆努过力,王洛宾逝世前他也去安慰了老人家。因为王洛宾曾为台湾罗大佑剽窃他的作品,打官司胜诉,而罗的“民歌无版权”论流毒甚广,国内媒体也有非议。为此,王洛宾曾写长信向陈麦志诉苦,他和几个副会长便请著名记者共同访问王洛宾,写出了“改编民歌也是创作”的正确论点,通过新华社内参上报中央有关单位澄清了实事,还洛宾老人清白。因而他和这位“民歌之王”结下了深厚友谊,以后他还筹资铸造王洛宾半年铜像矗立于文研会院内,还帮刘书怀等出了有关王洛宾的好几本书。
陈麦志为文研会操劳,办过许多好事、实事,如他曾多次筹划举办过书画展、摄影展,为一些书画家和有专长的人提供展示作品的平台。记得就在去年秋天,文研会又组织了一次绘画和十字绣展览。我到会后还给致开幕词的陈麦志拍了照片。进入展厅,使我看得如醉如痴,兴奋异常,特别是那些鲜艳逼真的十字绣作品,使我眼界大开。我用相机拍下了一些人物、动物和花卉,拿回家中一放,女同胞们很欢喜,女儿说:“我也想学十字绣”。
另外,他还帮助热爱、编写“花儿”歌曲的李富“老夫子”,在病危时接受他的嘱托,到处筹集资金,联系出版社,终于在这位贫病交加的老艺人逝世后,出版了用他一生心血写成的一本书《花儿纵横谈》。不仅完成了“花儿王”李富的心愿,也保存了这份珍贵的历史文化资料,使流行西北的回族传统的“花儿”音乐艺术能在人间继续流传。
还有一位曾任新疆书画院院长、师范大学教授白应东,曾与他以新疆文化艺术研究会的名义,一起征集全国著名书画家的作品120余幅,举办了“香港回归书画展”,在乌鲁木齐轰动一时。他们在亲切接触中,陈麦志了解到白应东曾与台湾蒋纬国有书信来往,而且有意促进祖国统一时,他积极支持白教授推进这项工作。现在两位老者均已逝世,但他们互赠的条幅题词很值得欣赏玩味。起因是,白应东看到蒋纬国不满李登辉的政策,致力统一祖国的新闻报道时,他写了一个条幅“日月笼中鸟,乾坤水上萍”,寄给了素不相识的蒋纬国。“小蒋”得信,正中下怀,回赠条幅:“梅花开国运,中道固帮基”,大有以耐寒的梅花精神,中国传统文化来统一祖国的味道。此后,双方互致书信问候。蒋纬国还表示都是中国人,论中道,说统一,能早回大陆,祭祖访友。不幸他的愿望未实现,便驾鹤西去,魂游中华。
在这里,我还要感谢陈麦志同志送给了我他写的一本书《记忆中的岁月》,拜读之下颇有文人色彩。这不仅使我了解了他的家史和当兵后的战斗经历,也了解了他到地方上所做出的一些特殊贡献。从一个军中硬汉能变成一位新疆文苑的社会活动家,这本身就是个奇迹。但愿陈麦志能继续尽义务,为新疆的文化艺术活动做出更多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