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时节,我从倩影绰绰的汝河涉水而来,跟随黄河奔流不息的足迹一路向东,从中原粮仓河南到齐鲁大地聊城,开启了两河明珠黄河故道防沙治沙的探绿之行。此时我的家乡河南正千里波澜麦浪翻涌,我对同饮黄河水的山东聊城有着一脉华夏情的亲切和期盼。
一到聊城,便颠覆了我的三大错误观念。其一,原以为聊城既是黄河故道,应该受风沙所累很干旱,土地贫瘠。谁知却是一湖碧水绕古城,东昌湖环城而建,湖水相连,城湖相依,城在水中,水在城中,城中有湖,湖中有城。登上十大名楼光岳楼俯瞰四周,东昌湖波光粼粼,碧波荡漾,仿佛江南水乡般温润怡人,真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江北水城”,林丰粮茂。所属莘县是国家级生态示范区、中国蔬菜第一县;冠县是鸭梨之乡,并入选国家级全域森林康养试点建设县;高唐清平林场以全省第一名入选全国防沙治沙先进单位。其二,原以为聊城名称可能与《聊斋志异》有关,事实上,却因古有聊河而得名。其三,聊城人杰地灵,也出乎我的意料。季羡林、孔繁森、武训、孙膑、吕才等名人辈出,文化底蕴极其深厚。
这是一个绿湖环绕、绿林覆盖、绿色生态之地,亦是运河古都,文化深厚的国家历史文化名城。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黄河全长约5464公里,自西向东孕育了华夏文明和人类的生生不息,但因流经黄土高原携带泥沙,且屡次改道决口泛滥,也给人们带来很大灾难。
聊城市处于鲁西黄泛冲击平原,由于黄河6次改道形成大面积黄河故道,聊城市成为沙化严重的地区之一,全市沙化土地近250万亩、荒漠化面积 210多万亩。特别是冠县、莘县、高唐备受其害,风沙肆虐,林木稀少,水土流失严重,生态严重恶化,风、沙、旱、涝、碱,常常是“大风刮起不见家,庄稼一年种几茬,十年九年被沙压”、“关上门、闭上窗,不误晚上喝泥汤”,不毛之地,一穷二白,百姓苦不堪言。
可如今,当我们站在这片土地上时,目之所及,却是满目的林,满眼的绿,满地的粮,满树的果,青山绿水,处处是万物和谐共生的生态文明景象。
穿梭在冠县毛白杨林场的万亩林海中,一行行一列列毛白杨挺拔高耸,笔直的身躯恰似威武的哨兵手挽手呵护着这片土地,翠绿的叶片微风摇曳、风姿绰约,释放着负氧离子,正像《齐民要术》中描述的那样“一名高飞,一名独摇”。黄绿、浅绿、碧绿、青绿、翠绿,整个林场铺锦叠翠,青翠欲滴。一阵风吹来,绿色如波涛翻涌,如海浪沉浮,漫卷而来。满眼的绿热情地吻上了我的发梢,染上我的衣裙,连空气也仿佛变得绿莹莹的。
令我惊叹的是毛白杨树干上那一双双深邃而睿智的眼睛,那是树枝修剪或自动脱落形成的疤痕,也许它应该很痛,可它却如此深情地凝望着土地,守护着良田,回报着自然,眼神是如此的纯净、慈悲、博爱、坚韧,像极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人民。我想,它一定是在感谢这里的几代人曾经为防沙治沙所做出的努力,所付出的汗水。
林间的空隙里,葱茏的艾草一人多高,散发着淡淡的艾香,丹参开着紫色的小花一串串紫气盈盈,牡丹、白芷、灵芝、蒲花英、知母等中草药和食用菌等林下经济作物一派生机勃勃。
行走在冠县田马园村,则是另一派硕果累累的丰收景色。金色的杏子挂满枝头,一颗颗一串串,在绿叶间若隐若现,引得我们垂涎欲滴。已经收获采摘的大棚种植的早熟大樱桃红滴滴的在村头售卖,恰似一颗颗红玛瑙鲜艳欲滴。文友买了大家品尝,酸甜可口,汁满爆浆,怎一个爽口了得?
樱桃成了田马园村致富增收的“摇钱树”,种植面积4000亩,人均纯收入达到2.6万元,家家户户都搬进了风格统一的小别墅。
86岁历经沧桑的村民田银生,参与见证了从最初防沙治沙到脱贫致富乡村振兴的全过程。他忍不住打着口梆子说起了山东快板《脱贫致富的田马园》:“同志们朝前看,前面就是俺田马园,一年四季有水果,又能品尝还卖钱。别墅小楼一大片,三室两厅都齐全......西楼有个卫生院,打针吃药不出村,老弱病残更方便。人人都说马园好,十里八乡都夸赞。这都是政策好,各级政府帮助咱,全国各族大团结,幸福生活万万年......”听得大家都笑开了颜。
到达韩路村万亩果园时,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错过了梨花盛开、堆雪铺玉的花开满园,却见证了果实套袋,万绿丛中万点红的丰收在望。放眼望去,万亩梨园望不到边,400年树龄的“梨树王”威武强壮独木成林,单株结果4000斤,300年树龄的“梨皇后”温婉富贵碧树成荫,其他大大小小的梨树有35万多棵,满目翠绿绿浪翻滚,令人叹为观止。
万亩生态梨园给韩路村960户村民带来了源源不尽的财富,2022年韩路村收入30 万元以上的就有 300余户,他们正在乡村振兴的道路上阔步前行。
高唐县的国有林场,保留了一小片2021年一场龙卷风过后林场受灾林木的现场。当时树木有的被狂风连根拔起,有的被拦腰拧断,5000亩林场全部受灾。现在,被拦腰拧断的树木从根部又发出了新芽,已长成翠绿的小华盖,见证着毛白杨坚韧的生命力和自然万物生生不息的神奇。
正是有了5000亩林场的庇护,有了树木与狂风的不懈较量,百年不遇的17级龙卷风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试想如果没有林场做屏障,后果将不堪设想。
仅仅两年多,在各级政府和群众的努力下,灾后重建基本完成,造林绿化5000亩,植树15万余棵,乔灌花草一体化70余个品种,林下全部铺设滴管系统,走出了一条林业节水灌溉新路子,新的林场已经葱茏满园。
高唐县清平镇林业新村,最早实施的“3331127”治沙模式的一方30亩田里,四周的五行防护林已经是第四茬了,被守护在杨树四合院里的麦子已经日渐饱满,在布谷声中泛着金色的波浪,收获的希望和喜悦闪烁在娄茂太老人的脸上。
当我们到达鲁西地区风沙治理旗帜莘县马西林场时,浓荫蔽地,绿盖遮天,一股清凉之风徐徐而来,赶走了初夏的炎热和烦躁。这里森林覆盖率达90%,难怪被称为“马西绿洲”。马西林场在造林、护林、用林三篇文章上下足了功夫,打造了生态经济双向收益的防风固沙新模式,在涵养水源、吸烟滞尘、固碳释氧、净化大气环境、生物多样性保护等服务功能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同时带动马西地区的林业生产。莘县已经成为鲁西北重要的木材收购、运输、加工、销售产业的集散地,成功带动了周边经济的发展。
位处位山灌区沉砂池的度假区太平新村,被四周的绿树环抱着,白鹭湾这个好听的名字即因生态良好引得白鹭齐飞而得名。金色麦子长势喜人,大棚里脆嫩嫩的小芹菜绿油油的,被抗倒伏的小网格网成一个个小菱形,煞是可爱。羊肚菌、灵芝、时令蔬菜等林下经济作物已经采摘出售。
有着家乡情怀为民情怀的人大研究生周润秋,响应聊城市委“归雁兴聊”工程召唤,放弃公司的高薪,回家乡带领群众走上乡村振兴致富之路。她已经成功带领群众种植林下羊肚菌、灵芝、蔬菜,正在尝试种植法国百合、羽衣甘蓝等高端植物。
法国百合紫色的花丝丝缕缕、层层叠叠、如梦如幻、高贵典雅,两只小蜜蜂像是在欢迎我们这些远方来客,殷勤地飞舞着,采撷着花蜜,引得第一次见到此花的我们争相拍照惊叹。
村里好客的大妈一个劲地让我们摘她家满树的黄杏和紫色的桑葚,正在晾晒油菜的大叔放下钢叉,谈起太平村的幸福生活笑得合不拢嘴。
统一规划统一样式的新村民居整齐划一,绿意缠绕的紫色葡萄、绿叶托举的红红苹果、勤劳耕地的老黄牛、传统收割麦子的架子车和收割场景,一幅幅独具乡村民俗特色的墙画优美得像一张张油画,在夕阳里勾勒出世外桃源的恬静。
月亮爬上来了,银色月华洒落在噹街露营的草坪上,我们吟诗赏月,开怀畅谈此次向绿而行的收获和感叹,如此良辰美景,让我们真想不辞常作太平新村人,忘了回家的路程......
这次“两河明珠•向绿而行”防沙治沙调研行,让我们真真切切感受到聊城防沙治沙的显著成效。经过聊城人民几代人的艰苦实干,因地制宜,实行“3311127”模式,在风沙危害较轻的地区推广“宽林带、大网格”,在风沙危害较重的地区推广“窄林带、小网格”,推进治沙防护林带与林果产业带相结合、多林种混交造林等创新典型沙化治理模式,科学治沙、育林、种植,在植树造林防沙治沙的征程上写就一段,曾经风沙满卷、黄沙漫天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到处是生态绿洲绿意盎然。
跟随乡村振兴的时代节拍,聊城人民又不断改进林业品种,用丰产林、经济林、果品林(引导沙区群众种植大樱桃、鸭梨、苹果、油桃等)、林下经济(推广林禽、林菌、林药)等增收致富,不仅护了绿,又由绿生金,生态发展之路让老百姓的日子芝麻开花节节高。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从黄河故道“一天进嘴二两土,白天不够夜里补”的恶劣环境,到如今遍地绿意的生态之洲,良田遍地,果实累累,蔬菜满仓,鸟语花香。聊城在防沙治沙、乡村振兴、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中正引领着新时代的“黄河大合唱”的壮美华章。
同时,我也深深感悟到没有防沙治沙、植林护田,一切都将被风沙掩埋吞噬,一切美景将不复存在,美好生活将成为幻影,乡村振兴将纸上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