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了,一杯菊花茶凉爽下肚;馋了,一块鲜花饼充盈时光;饿了,一碗霸王花老火汤满足口腹之欲……引花入馔,看似“不走寻常路”,实则已经融入人们日常餐桌。而若要追溯起来,早在2000多年前,依时令“吃花”就已盛行于神州大地。

  南瓜花、黄瓜花、霸王花、木棉花……海南四季如春,花开不败,不过,这些花在海南人眼里,可不仅仅是用来观赏的,还是一道道特色的“季节限定”美食,一花入口,吃的是自然好味,品的是四时风物。

  吃花作为中华饮食文化的一大特色,有着源远流长的历史。我国最早关于吃花的文学记载始于春秋战国时期。

  比如,诗人屈原的《离骚》中有言:“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表明了当时人们直接以菊花为食;“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则是把蕙、兰蒸制成食物,将桂花酿成酒,用以祭祀神灵。

  在古时,吃花总是一件风雅有趣的事,研究吃花、记录花食谱的,往往是文人雅士。但在海南,漫长岁月中,人们早就学会用花来填饱肚子,吃花深入寻常百姓家。煎炒炖煮,吃花的方法大同小异,却因不同原料,激发不同风味。

  若是去市场逛一逛,会发现菜摊上不乏南瓜花、黄花菜等各类花朵。当中,最多见的就是南瓜花。春夏时节,菜市场里金灿灿的南瓜花在一片绿油油的蔬菜里尤其抢眼,花型大而蓬松,高高举起,像老式留声机的喇叭。

  南瓜花纤维较粗,口感粗糙,但十分清甜,其吃法众多,清炒、炒鸡蛋、炒青椒、凉拌、做南瓜花饼、汆汤等等。市面上一些饭店,会将南瓜花洗净,沥干水分,轻轻裹上一层面糊,然后放入热油中炸至金黄酥脆,制成酥炸南瓜花,好看又好吃。

  海南人热衷原汁原味,炖煮、煲汤和打边炉是经典吃法,以花佐肉、慢火凝香,自是清新。晾干的木棉花,炖煮猪骨,加薏米、白果、姜片,清新爽口;穗子般的槟榔花,用来炖鸡,放入姜片和红枣,一直炖到肉质软烂,骨架松散,撒点盐便可出锅……

  在海南岛中部地区,特别是少数民族聚集的山区,可以找到更为新奇的吃花菜谱。比如,在琼中,棕榈花被用于烹饪多种菜肴。在一些农家饭店,老师傅会将其作为主菜或配菜的原料,炒、煮、腌制或做成汤都是不错的选择。

  芭蕉花也可以吃。农户从枝头砍下伞状的芭蕉花,对半切开,剥去外层老苞片,留下内里鲜嫩部位切丝,用大量食盐腌制搓揉,析出苦汁,清洗干净。处理好的芭蕉花丝,可以焯水沥干,用来炒肉,也可以炖肉煲汤,可口鲜甜。

  因其强大的药用价值,槟榔花成为海南饮食中备受钟爱的一种食材。海南菜谱中把槟榔花与猪肚相搭,更彰显其营养价值,是地道的海南美食之一。相传,槟榔花炖鸡还是三亚“十大美食”之一。

  古人云:上品饮茶,极品饮花。以花入茶,将茶坯与鲜花混合,鲜花吐香、茶坯吸香,一吸一吐间,花香入茶骨。

  早春时节,木棉花就洋洋洒洒开了,一树火红,大方热烈,海南各处可见这样的景观,昌江地区尤为壮观。赏心悦目之余,木棉还因清热凉血,成为入膳良材。三伏天,人们将木棉花、金银花和白菊三种干花煮沸饮用,谓之“三花饮”。

  海南入夏,要想消暑解热,怎少得了菊花。菊花在海南种植历史悠久,品种也很多。正德《琼台志》记载:“菊,品最多,叶相似而色不同。其著者,黄有大黄、小黄。簪头白,有大围二寸许者名兔儿,花瓣细卷者名鹅毛……”

  对于许多海南人而言,椰树菊花茶是童年记忆。这么多年,其包装换了又换,但味道始终如初,据说是用优质杭白菊熬煮出来的,浓郁的菊花香气混合着蜂蜜的甜,淡淡的,凉凉的,清爽解渴。在市面上,特别是冰镇过后的菊花茶,之于炎热夏天是“顶流”般的存在。

  菊花之外,荷花也是“消暑能手”。沈复《浮生六记》中记叙:“夏月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芸用小纱囊撮茶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韵尤绝。”

  盛夏时节,在海南不少乡村,可见村民身着雨裤,脚套齐膝水靴,一步步蹚水入塘。他们弓腰伸手,麻利摘下朵朵荷花,随意涮掉花上泥点,丢进漂浮的红盆中。出水芙蓉,去托取蒂,冲入沸水就是香饮一盏。若将荷花晾晒风干,便是清新的花式茶饮。

  同样具有清火、解毒等功效的蓝莲花茶,你喝过吗?蓝莲花又叫睡莲,是一种喜热喜光的热带莲花品种。不同于茶叶,蓝莲花茶以其淡雅清新的口感和丰富的营养价值深受消费者喜爱。

  眼下,在琼海市大路镇龙雅莲花种植农民专业合作社,种植的蓝莲花小部分作为鲜花对外销售,大部分则由该合作社基地自行加工,生产成蓝莲精油纯露和蓝莲花干花茶。

  经过该合作社的加工,蓝莲花茶被赋予了独特的风味和品质,不仅销往北京、上海等国内城市,还出口至美国、日本、韩国等国家。

  夏秋交替之际,就到霸王花“登场”了。霸王花又名为剑花,一般是在夏、秋期间采花,纵向切开,隔水蒸后,晒干使用,可以泡茶、炖汤。霸王花药用记载始见于《岭南采药录》:“止气痛,理痰火咳嗽,和猪肉煎汤服之。”

  鲜花的季节性强,且不易保存,因此制作成各类甜点小食极为合适。清代《燕京岁时记》也有记载,“四月以玫瑰花为之者,谓之玫瑰饼。以藤萝花为之者,谓之藤萝饼。皆应时之食物也。”

  近些年,海南各处建起花香农庄。在三亚玫瑰谷、定安香草田园、屯昌梦幻香山等多处庄园,玫瑰、茉莉等各色鲜花饼是人气极高的点心。

  试问,谁不喜欢玫瑰饼呢?全国各地的玫瑰饼配方虽有细微差别,大体还是相似:鲜玫瑰摘瓣、除蕊、去蒂,流水洗净,沥干水分,反复舂捣,与白糖、蜂蜜搅拌腌制多日,得到馥郁香浓的玫瑰花膏。花膏作馅,裹上面团烤制,精致小点终于出炉。

  从拿起到咬下的瞬间,玫瑰饼层层叠叠的酥皮就开始扑簌簌地碎裂,偶尔落下的饼皮薄如粉笺。内里松软绵香,饼皮的奶香与玫瑰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即便是吃完后依然觉得嘴里弥漫着那股清新香甜,仿佛要在唇齿间绽放出一朵花儿来。

  茉莉饼也颇具人气。二者做法大同小异,但茉莉香味不如玫瑰霸道浓郁,茉莉饼香气清浅,作为茶点,不至于抢了茶饮的风头。清冽怡人的馅料,配上酥脆的饼皮,香而不腻,是吃花的极致享受。

  吃花,这或许是人们对“一饮一食,皆应时当令”的执念,千百年前的孔子称它为“不时不食”,而现在,人们则更愿意叫它“尝鲜”,这已然成为人们藏在基因里的本能,时至今日,仍然不断怂恿着人们,把一簇一簇的花朵过水、过油,端上餐桌,落肚为安。

  然而实际上,不论如何吃花,难的都不是方法,而是一份心思,一份顺应天时的浪漫情怀,一份天人合一的生存哲学。

  夏月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芸用小纱囊撮茶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韵尤绝。——沈复《浮生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