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这张图片,是2000年长春农博会上,标价7777万元的君子兰,当时正值国内炒作成风的时期,虽然君子兰泡沫在上世纪末就已经破灭,兰花炒作尚未到达鼎盛时期,然而有人想“重铸辉煌”,梦想一夜暴富,可惜的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时光荏苒,风光不再,下面我们就来谈谈君子兰的前世今生吧。
君子兰是著名的观赏花卉,由于其叶片四季青翠,两列整齐,舒展犹如扇形,花朵硕大,颜色鲜艳,况且花期恰逢春季,名字优雅,因而很受花卉爱好者青睐,是花卉市场比较热销的盆栽花卉,许多家庭都会栽植一两盆作为春节花卉观赏。
君子兰原产于非洲南部亚热带山地森林中,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引进国内,甚至还和一段屈辱历史相结合,并且经历了近一个世纪的风风雨雨。刚开始君子兰只是部分地区栽培,后来逐渐风靡全国,甚至曾引发我国花卉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炒作行为,被称为“君子兰炒作事件”,对花卉市场造成极大冲击,并因之产生严重信任危机,此后虽余波未平,然而君子兰也就此沉寂,价格一落千丈,成为寻常巷陌的普通花卉。
君子兰1823年由英国人詹姆斯·博维(James Bowie)在南非发现并带回英国,栽在英格兰北部诺森伯兰郡克莱夫公爵夫人(Charloot F1rehtine Clive)的豪华花园里。鲍威尔带回来的是一种垂笑君子兰,1828年由植物学家约翰·林德勒依据国际植物命名法规,即由属名、种加词、命名人三部分组成,将其命名为Clivia nobilis Lindl.(现在汉语学名为“垂笑君子兰”)。其中“Clivia”是克莱夫公爵夫人名字的拉丁化语言,“nobilis”是“高尚、文雅”的意思,“Lindl.”是林德勒拉丁文的缩写。
1854年,君子兰由欧洲引入日本。日本东京理科大学助理教授大久保三郎,根据这种植物的拉丁学名的意译,给这种植物翻译成日文名。由于当时日文主要是用汉字,并且日本受中国影响,崇尚兰文化,而君子兰叶片株形颇似中国兰花,因而除了意译“君子”风采,还加了一个“兰”字(其实君子兰并非兰科植物,而是石蒜科植物)。于是原产南非的Clivia nobilis Lindl.,到了日本就成了“君子兰”。当时由于交通不便,君子兰的栽培技术尚浅,因而君子兰刚开始在日本也只是少数学校和皇室栽培,很少流传到民间。
上世纪20年代至30年代,君子兰分两个渠道传入中国。一条是由德国传教士带入青岛的,只在德国租界内栽培观赏。当时在青岛君子兰被称为“德国兰”,因其叶片窄长,花色橘黄或鲜红,后称它为“青岛大叶”。
另一条是1932年传入,日本协助末代皇帝溥仪,在东北建立伪满洲国时,为庆祝所谓的“开国庆典”,从日本国内带来君子兰,作为礼品赠送给溥仪。当时带来的品种主要为大花君子兰(Clivia miniata Regel Gartenfl.),是一种朱红色的君子兰(“miniata”的意思是朱红色),和垂笑君子兰的区别主要是大花君子兰花朵硕大直立,并非垂笑君子兰那样花朵较小并且下垂。
当时作为珍贵花卉的大花君子兰,栽培地点只在满洲国宫廷和御花园中,仅供少数的日本人和傀儡政权的上层人物欣赏,普通百姓根本看不到。1945年日本投降,“满洲国”傀儡政权垮台后,花园荒芜,君子兰开始走入民间,是国内栽培较多传播最广的品种。
君子兰从日本传入国内后,因它的日文名用的是汉字,所以也就原封不动的随文被引进我国,其写在纸上的日文和中国文字都是同样的三个汉字“君子兰”,但两者在各自国家的读音是不一样的。由于君子兰有“君子”和“兰”三字,加之其本身的特点使然,因而被花卉爱好者赋予了更多的中国传统文化内涵,很快“君子兰”就在东北开始广为栽培,尤其是以长春市居多。
上世纪改革开放后,随着整体经济好转,人们生活水平提高,栽培花卉成为时髦,花卉市场也方兴未艾,君子兰恰逢其时,被长春人广为推崇,逐渐有了买卖君子兰的市场市场,并且供不应求,君子兰价格一路走高,开始有了炒作行为。在当时一盆株形较好的君子兰,价格往往是长春人月收入的几倍,甚至十几倍。
1982年,随着君子兰价格的逐步攀升,引起了政府的注意。1982年,长春市出台君子兰“限价令”,规定一盆君子兰售价不得超过200元,然而限价的结果不但没有起到遏制作用,反而更推高了君子兰的暴涨。
随后,长春市提出发展“窗台经济”,号召家家都要养3盆至5盆君子兰。1984年10月11日,长春市通过《关于命名君子兰花为长春市市花的决定》,君子兰正式成为市花,政府和相关行业部门屡屡表态,鼓励人们发展花卉事业,于是长春市家家户户都以养君子兰为荣,因而君子兰价格更是水涨船高,限价令也就此不了了之。
当时,在“市花”的新概念号召下,君子兰在花卉市场上“艳压群芳”,价格更是越推越高,于是屡屡创出天价,并且纪录屡屡刷新,珍品君子兰的市价超过万元甚至10万元,因而君子兰被称为“绿色金条”,炒作风气愈加浓重。
君子兰的疯狂,带动了所有行业人士参与。歌唱家王洁实、谢莉斯为君子兰一展歌喉;画家范曾为君子兰作画;作家万忆萱为君子兰赋诗;书法家启功为君子兰题字;大师侯宝林为君子兰说相声;各级领导展望前景,民间、企业、官场到处都是君子兰的身影……,君子兰的疯狂,甚至引起了多起刑事案件,许多人为之铤而走险。
现在回想,当时是在一种整体疯狂裹挟下的躁动。一方面是利益团体和某些人在背后怂恿炒作,在利益链条上呼风唤雨,营造氛围;一方面是公款消费,请客送礼成风,因而价格得以冲破天际,直上云霄。当时的人们内心都知道,君子兰并不值这么多钱,然而各有各的利益,无人点破这件“皇帝的新装”,并且在盲目自信从众心理作用下,在击鼓传花的推波助澜下,贫困已久的普通民众释放出对财富的迫切渴望,“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于是一次妖魔式井喷得以“众人合谋”的形式释放。
然而,市场是无情的,小小的君子兰,毕竟只是小众中的小众,接盘的人实在有限,况且在有关方面意识到危机的时候,适当泼了冷水,给投机和公款消费敲了警钟。1985年6月10日,人民日报在二版显要位置刊发《“君子兰”为什么风靡长春?》,文中将“君子兰交易”称为“虚业”,并提出“四化建设要我们多干实事”。予以警告和提醒。
当“皇帝的新装”被戳破,当谎言被揭穿,浪潮过后,裸泳顿显。于是,一早醒来,炒作君子兰的人们发现,自己才是“博傻理论”里面最傻的那一个!君子兰应声下跌,短短时间内,君子兰花价贬值约100倍,许多人面对折在手里的众多君子兰抱头大哭,这场漩涡中,有人一夜暴富,有人倾家荡产,然而,受伤害最多的君子兰的声誉和人们的诚信。从此以后,君子兰迅速跌下悬崖,不少人对之完全失去了兴趣,价格再低也很难销售出去。
然而,即便如此,仍然有人在做“清秋大梦”,梦想君子兰能够起死回生,重回辉煌。可惜的是,一次的伤害足以令人终生难忘,炒作的恶果最终要自己承受。当花卉脱离了本身价值,成为炒作工具时,其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正如十七世纪欧洲“郁金香泡沫事件”一样,君子兰和郁金香,正如诗句“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都逐渐成为寻常巷陌花卉,价格稍高就无人问津。
2000年长春农博会上,一些君子兰名品标出188万、288万的高价,而一株标价7777万元的君子兰堪称魁,格外引人注目。但是人们也只是看看而已,已经没有傻子去买了。
君子兰事件给我们的启示:亚当斯密的“无形之手”虽然是正确的,但是不能一味地鼓吹市场经济,必须在必要时候出现有形之手去管理,否则可能大多数人会被无形之手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