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清晨,五指山云雾缭绕,林间湿度极大,苔藓填满地表的空隙,一直蔓延到树干、树枝。鸟巢蕨附生在高大的乔木上,以独特的鸟巢结构承接热带雨林的枯枝败叶、飞鸟粪便和雨水,制造腐殖质为自己提供养分;胡蜂扇动翅膀,将刚刚沾上的华石斛花粉抖落得到处都是;梭罗叶片背面的孢子也随风飘散,为自己寻找落脚的地方……
这个山石陡峭、藤蔓密布、水瀑流湍的地方,正是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五指山片区。
在阳光的照射下,大量水汽蒸腾为云朵,为热带雨林带来一轮又一轮降水。倾泻而下的雨水以五指山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流淌,形成数不胜数的涓涓细流。海南岛的三大河流——南渡江、昌化江、万泉河都发源于此。它们经年累月地流淌着,润泽大地,滋养生命,最终汇入大海。
海南热带雨林是我国分布最集中、类型最多样、保存最完好、连片面积最大的大陆性岛屿型热带雨林,生物多样性指数高达6.28,与巴西亚马孙雨林相当。2021年,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成为我国首批5个国家公园之一,这标志着海南热带雨林的保护被提升至国家层面。
在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吊罗山片区,吊罗山的水帘瀑布群绵延数公里,最大落差近百米。灌木丛中传来红蹼树蛙的叫声,平胸龟缓慢爬过溪水里的石头,海芋大大的叶片被锚阿波莹叶甲啃食出了一个个均匀的圆圈……在这片美景中,记者见到了植物生态学家、海南大学教授杨小波。
“为什么要保护植物的多样性?不同植物蕴含着不同的基因资源,且植物是可再生的,具有无限的研究及开发利用潜力。”杨小波自问自答。
海南热带雨林拥有极其丰富的生物多样性,科研工作者自1987年起,就开始探索与保护这片土地的植物资源与植被资源。“我们用30多年时间,摸清了海南岛的全部野生植物种类。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拥有210科1159属3653种野生维管束植物。但目前,我们对其中许多植物的研究还十分有限。随着生物技术的发展进步,未来我们可以利用野生植物蕴含的优良基因资源研发出更多新品种,为人类的生产生活服务。任何一种植物的灭绝,都可能带来巨大的损失。”杨小波介绍。
在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霸王岭片区,一只成年雄性海南长臂猿轻快地从一个树冠跃至另一个树冠,雌猿和小猿正在啃食毛荔枝的果肉,果皮被它们丢到树下,发出些许声响。
不远处,海南长臂猿监测队的两位队员悄悄举起相机,努力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监测队副队长周照骊打开GPS定位仪,在笔记本上记下长臂猿的坐标和行为……
“海南长臂猿的基因与人类高度相似,同样拥有发达的大脑、复杂的认知能力及稳定的社会结构,种群数量却曾因人类对其栖息地的破坏而不断锐减。”从事长臂猿保护21年的周照骊说起过去的情形。20世纪70年代末,仅分布于海南热带雨林霸王岭片区的海南长臂猿,种群数量锐减至2群7至9只,几近灭绝,成为全球濒危程度最高的灵长类动物。
海南长臂猿是海南岛真正的“原住民”,是海南热带雨林生态系统完整性和原真性的指示物种,其生存状况反映了海南热带雨林的健康状况。
自2003年以来,海南积极开展海南长臂猿栖息地生态修复,先后通过补植高山榕、小叶榕、紫荆等海南长臂猿喜食植物扩大栖息地范围,共修复栖息地近5000亩。“海南长臂猿的繁殖周期非常缓慢,到2022年底,种群数量已经恢复到6群37只,总体呈现稳定增长态势,说明保护的成效是很不错的。”周照骊说。
被悉心呵护的不只是海南长臂猿。雨林里,圆鼻巨蜥、绯胸鹦鹉、金斑喙凤蝶等珍稀野生动物自由呼吸,坡垒、美花兰、古山龙、野生荔枝等珍稀野生植物自在生长。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建设的推进,解决了此前多部门交叉管理、执法监管碎片化的问题,越来越多的机构与群体加入生物多样性保护的实践中。接受了雨林无数馈赠的人类,正以实际行动肩负起雨林的未来。